玄羽虽是贴身侍卫,到底是男子,晚上只能回前院住。
晚照居除了四个洒扫丫鬟,身旁贴身伺候的只有一个桃李。只有初一十五小姐去寺庙上香祈福时,由其他丫鬟代替桃李跟去。
他猜测过院里可能有继室派来的眼线,怕小姐被蒙在鼓里,为此还悄悄盯梢过一段时间。
崔明玉说他想多了,院里都是自己人,只不过是她不喜被很多人围着,桃李也是她信得过的。他这才放心一些。
他内力强耳力好,偶尔会不经意间听到小丫鬟们咬耳朵。
“桃李姐姐的帕子绣的可真好看。”
“我也瞧见了,绣的跟真的似的。”
“说起来大小姐的一手好丹青可是出了名的,绣花是不是也好看?”
“那是自然,你看小姐带的香囊就知道了。”
“桃李姐姐到底比咱们强在哪儿呢?我觉得自己也不差啊?”
“噗嗤,我看啊,就单单少说话多做事这一点,你就比不得人家。”
“还真别说,你看桃李姐姐还有最近新来的护卫,不都是沉默寡言的?”
“哎,这下一个沉默寡言的主子,两个沉默寡言的仆从,咱院里怕是只得更安静了。”
……
崔明玉正端坐在榻上下棋,余光捕捉到进门的玄羽,随口问道:“《诗经》看得如何?
玄羽脚步顿住,很想转身往外走,到底还是走了过去,在她对面坐下,“看了一些,只是有地方不太理解。”
给他的书是崔明玉读过并做了注解的,应不是释义上的问题。
“哪里?”
“为何为父母不喜会满心哀伤怨念?”
他不知道父母是谁,从小到大都是在阎王爷手底下抢命活,根本没想过父母的事。
或许想过,但也早忘了。
“靡瞻匪父,靡依匪母。不属于毛?不罹于里?天之生我,我辰安在?……”
她喃喃念出这几句,出自《小雅·小弁》的诗词。
“说是埋怨,又何尝不是爱呢?只因爱之深切,心生期待,期待破灭,故而缘此生怨。到头来,受伤最深的唯有自己罢了。”
她放下手中剩余的白棋,正色看向玄羽,“你怨恨你的父母吗?”
玄羽摇头,“我从未设想过有父母会是何种感觉。”
直至今日,他只怨过一人而已。
便是那从身后推他的那个人。
想到这儿,他好似理解了些许她那话的意思。
怨也是情,有怨的前提,是要与对方有情。
“那你呢?你怨不怨?”
怨那个不念旧情的爹,怨那些看人下菜碟的下人,怨这个千疮百孔的崔家。
崔明玉释然一笑,“我怨过,但这么多年,早就累了。我现在只怨娘亲怎的狠心,把我一人留在这儿。”
一个人,孤零零的。
“你明明不是一个人,有桃李,还有我。”
崔明玉眼神微动,似有一滴温泉自眼眸蔓延至胸腔,暖得令人心生舒适。
“我还没问,这才多久,怎么就看了这么多?”
玄羽心虚地移开目光,“前面好些都在讲述男女之情如何欢喜,索然无趣,就……”
就直接略过了好些。
“偷奸耍滑,是该罚。”崔明玉看着桌上僵持不下的棋局,唇角弯起,把盛有黑子的棋笥推过去,“就罚你赢我一局,赢不了,别想走出书房。”
他接过棋子,只略扫了眼棋盘,随手落了子。反正赢不了,他也懒得动脑子。
想起婢女的交谈,他随口一问,“只见过你下棋,还没见过你画画。”
她的回答也是不走心,“我不喜丹青,你想要画,去寻桃李便是。”
结果不言而喻,他输了。
她下了半下午的棋局,从再次起手到结束,不过半炷香时间。
仓促,是变数,亦是定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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