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补妆花了一些时间,崔明玉到的有些晚,好在没有太迟。
方入宴厅,崔明珠便瞧见长姐身影,悄悄冲她招手。崔明玉行至近前,落坐于崔明珠上手之位。
宴会开席,众宾客寒暄畅饮,饭后女眷结伴去戏院里听戏,男客们则饮酒会诗,热闹非凡。
宴会直至酉时才渐渐散去。崔家姐妹陪着崔夫人送完最后一家客人,向父母告辞后,一道往后院走去。
行至半路皆无言,崔明玉原本就是沉稳的,可崔明珠不是,长姐一定知道了午时的事,她有没有生气?
“长姐,我知晓你恼我打了你的下人。”她语气由心虚渐转理直气壮,“可确是他先犯错,你可知他——”
崔明珠话语哽在喉中,嘴唇开合数次,后半句终未能出口。最后,她语重心长劝道:“长姐,我是为你好……”
话音刚落,一路未语的崔明玉止住脚步。崔明珠跟得紧,险些撞到她身上。
“长姐?”
“……”
良久,崔明玉回头,灯笼烛火映进少女瞳孔,使得那双温柔眸子幽深如万丈深渊。“真的是为我好吗?……阿珠,从小到大,你真是一点都没变。”
望着长姐的背影渐行渐远,直至隐没于沉沉夜色之中,一股酸楚之意蓦地涌上心头。
自从嫡母去世后,姐姐就未唤过她小名,如今再次听到,只觉得恍如隔世。
从小姐姐就待自己疏离,还是嫡母常常让姐姐带她玩。长姐不喜姨娘,连带着对她也无甚好感,每次碰面都是点头示意。
可也是长姐在众人嘲讽她时护她周全,使她得以在崔家、在京城安然立足。为了报答,她也会塞给长姐各种好东西。长姐一开始推说不喜,在她的坚持下却也全都收下了。
是什么时候开始变的呢?明明以前她还能那般自然地跟在长姐身后,如今,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两人之间的鸿沟越拓越宽。
“所以我才看不惯那个护卫啊……”
那个位置,明明以前是自己的。
刚至院子附近,崔明玉远远便瞧见小院门口伫立着一道身影。那身影听到动静,抬步走来。
崔明玉接过桃李手上的灯笼凑近他几分,暖黄的烛光映在两人脸上。
到底是小姑娘,力气不算很大,玄羽脸上的红印已然消退。
玄羽自是也看到崔明玉低落的神情,目露关切,“可是家主为难你了?”
崔明玉把灯笼塞到玄羽手上,浅笑摇头,“不曾,她没有告状。”
玄羽悬着的心松懈下来,倒是对崔明珠有了改观。
“那你为什么不开心?还是……因为我吗?”
“只是想起一些旧事,一时感怀罢了,无碍。”
“既然会伤心,那就不要去想了。”
“说的轻松,可人记得最清楚的,不就是那些伤怀之事吗?”
遗憾、悲伤、愤怒,像一把把钝刀,每次皆会在心底留下浅浅痕迹,却也是刻骨铭心之痛,又怎能说忘就忘?
崔明玉立于廊下,抬首望向半掩在黑云后的、遥不可及的月。
玄羽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明月于云层后若隐若现,虽然模糊,可在无边夜色里,这唯一的光亮总是惹人注目。
“有个人曾对我说:人所经历的一切皆是在为以后的日子铺路,就如吃完饭才有力气干活,睡好了才有精神一般。以后的日子过好了,反而觉得自己吃苦受罪的也不值一提。”
崔明玉看着他认真的侧颜,一时失神。他收回目光与她对视,“别让自己太累,你需要的只是时间。”
崔明玉展颜笑开,流光划入眼眸,明亮而清澈,“你胆子真是越发大了,居然教起我来了?不过,你说的对,时间会抚平一切。”
她最不缺的就是时间。
她嗓音轻缓,似是漫不经心道问,“若你选择离开,时间长了,会忘了我吗?”
他低喃,“不会的……”
“那就好。”
玄羽将解释的话咽了回去。
是的,他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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