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

崔明珠屏退所有侍女，独坐在梳妆镜前，怔怔出神。面前摆放着三样已然替换下来的赝品：一条璎珞，一只金猴，一个镯子。

她缓缓取出妆台最下方格子里的锦盒，将这三样物件轻轻摆入盒中。锦盒之内，整整齐齐地收敛着许多华丽漂亮的首饰，皆是这些年来从长姐处得来之物。

她早已不再是懵懂无知的小丫头，自然能分辨好坏。她担心说出实情后，长姐会误会她觊觎那些价值不菲的珍宝，从而与她愈发疏离，便一直佯装什么都不懂。

她以为长姐厌恶她是因为自己是妾室上位的嫡女，这样做长姐会觉得她单纯没有威胁，会对她亲近些。

却未曾想，从一开始便错了。于长姐而言，她自始至终不过是一个小偷罢了。细细思量，似乎也正是从那时起，长姐对她的态度悄然生变。

现在看来，东西也是回到了它们的主人手上了。

想到此处，崔明珠再也难以抑制心中的酸楚，伏在桌上，紧紧抱住锦盒，压抑着低声落泪。

晚照居的庭院还亮着灯，崔明玉孤身一人在院里缓缓踱步，似在沉思。最终，她在院墙下的阴影处停步伫立。良久之后，她仰起头，悠悠地吐出一口气。

整理好情绪，崔明玉抬脚往回走。玄羽和桃李一直在门口候着。

“在想什么？”桃李瞥了眼直言不讳的玄羽，也不由得支起耳朵听崔明玉的回答。

“我二妹的事。看她的反应，此事或许另有隐情。可怀恨多年，那种厌恶又怎会轻易消散。”她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淡淡的微笑，“罢了，就这样吧……”

这种情绪如今已经毫无意义了，不如就此放过自己。

她的视线落在桃李身上，“东西收好了吗？”

“收好了，小姐放心。”

崔明玉点头，“我想吃栗子了，明日你去集市买些回来，要新鲜的。”

“是。”

“我也可以去的。”

桃李头一次生出恨铁不成钢的心思，“你护好小姐就够了。”

“好了，时间不早了，桃李，侍候我梳洗。”

“等等。”玄羽抬手拦住她的去路，“我还有个问题。”他回想起下午的那一幕，问道，“你为何要和崔明珠把话说开？”

明明保持沉默才是她的一贯作风。

玄羽死死拦住，崔明玉无奈，解释了一半，“她并非坏孩子，我受罚之时，也是她交代厨房给我留饭，让她心中有数，也算是还了这份情。”

但在最后却卖了个关子，“还有一个原因，等中秋宫宴后，你自会知晓。”

离中秋宴越来越近，府里的下人们私下里也活跃不少，闲来无事就聊着一些家常，无非是中秋夜怎么消磨时光。

这天，却有另一道声音传进玄羽的耳朵里。

“听说今年宫宴，皇后有意挑选太子妃呢。”

“我二舅妈的表侄子在丞相府喂马，听说好多贵人也趁机在宫宴上物色姻亲呢。”

“那张家公子定然也会去，说不定还能碰上大小姐，凑成好姻缘呢。”

……

张家公子，他知道，是崔明玉选定的夫婿人选。相貌周正，学识渊博，谦逊知礼，是个不错的人，家里人口也简单，她若是嫁过去，定是能平安顺遂过完后半生。

他用力地攥了攥手，压下自己心底的起伏。她的事，只能由她自己决定。就像她给了他选择去留的机会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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