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苑,院子里种了棵桂花,恰逢秋风,满院都萦绕着淡淡的花香,有时还会有家丁看见贺景书挽着袖子在采摘桂花。
“你不喜花草,这桂花倒被你养得极好。”
沈清玉的视线从树梢间移至面前,见贺景书笑而不语,一手摇扇,一手斟茶,她又接着说,“你让我帮忙打听的人,已经有消息了,说是回了老家济州,做了个渔夫,靠着卖鱼,勉强过个日子。”
贺景书还是不语,自顾自地品了口茶后,还不忘颔首示意沈清玉也喝。
沈清玉了解他的性子,于是端起面前的茶,细细品尝。
入口辛香,余味悠久,舌尖刚触及时,有轻微的苦涩感,喉感却是淡薄短促的甜润。
“上次是红枣,这次是甘草,下次打算放什么呢?”
贺景书浅笑一声,“说出来就没意思了。”
“那就说个有意思的,”沈清玉突然面色凝重,“你打听的那个人,和荆沙一战有关吧?”
尽管这话提到了台面上,贺景书也还是面不改色,自若地扇风品茶,“你都已经知道了,还有必要问我吗?”
“是我想劝你,这件事,你管不了。”
“我可没说要管。”贺景书合上折扇,吃起了桌上的糕点,这是后厨按照他的喜性做的。
沈清玉知道自己说扯不过,便转移了话题,“我发现你近来和明月妹妹亲近了不少,今日还一同上街了,认识你们这么久,这还是头一回。”
“倒也不算头一回,不过是人闲着,就陪她出个门罢了。”贺景书将点心盘推过去,“尝尝?”
“你倒是吃不腻甜食。”
“是还没到时候。”
每月的十二日,是苏明月与李常山约好的取药的日子,那日师父途径京都,过来探望他的同时还往他那塞了个年纪比他都大上几岁的师弟。师父收徒,向来都是看心情,谁知道他这又是从哪个旮旯里领回来?
那一声“师哥”喊的李常山还没反应过来,师父就唠叨着要走了,来不及细看师弟的模样,李常山手忙脚乱地去请人护送师父回安阳,等他再返回玉春堂时,已是入夜。
还是听师弟说起白日里发生的事,李常山才想起来这茬子事,于是头天一大早就将准备好的药材带往侯府,还把师弟也一并带上了。
恰逢大家刚用完早膳,祖母也许久未见李常山了,听家丁通报他来侯府了,便叫人请他到大堂来。
“见过侯爷和老夫人,还有贺小姐,苏小姐。”
李常山带着杜野一并行礼。
苏明月没想到李常山还会带着杜野一起来,她先是愣了一下,而后又故作镇定,假意看向别处。
坐在对面的贺景书注意到这点,莫名来了一丝兴致,问起李常山身边的新人是谁。
“别看他个子比我高,还比我年长,但他真是我师弟。”李常山生怕他们不相信,表现得一本正经。
贺景书挑眉,语气却是平淡,“那不如请他帮忙看看,看看我们几个人的状况如何,是好是坏,多说无妨。”
祖母对此也是认可地点头,“是啊!正巧我这把老骨头也有些时候没看大夫了,还有我们家明月,她自小身体不好,现在一直是常山在看,我也想知道,如果是师弟的话,会不会有不一样的治疗法子。”
李常山说是那样说,但心里还是怕的,他对这只认识了一天的师弟没多大底,医术他不担心,毕竟是师父带出来的人,可就怕这家伙不会说话,要是真得罪了侯爷,那他还怎么在京城待下去?
比起李常山的张皇,杜野出奇的平静,一个个的问诊,大都没什么问题,轮到苏明月时,两人似乎都显得有些拘谨。
祖母以为她是胆小,便安慰她没什么的,哄着她把手伸出来给杜野把脉。
苏明月没忍住,还是盯着他看了,从眉眼到鼻尖,再从鼻尖到嘴角,她说服自己这不是同一个人,可眼前坐着的,又明明那么像……
贺景书摩挲着下巴,看那两人的表情很是兴趣盎然。
眼眶不自觉地湿润,在杜野温热的指尖要离开手腕时,苏明月猛然伸手抓住了,很快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她又恍然地松手,轻声道了声歉后,就偏头看向别处了。
杜野没打算追问。
见此,贺景书离开下巴,开始摩挲起手里的折扇来。
祖母问他,“怎么样?她这病,好治吗?”
“还算好治。”
杜野答得快,李常山差点没被自己的口水噎死,他管了苏明月五年的药草都没治好她,他这一来就说“好治”?
不止是李常山,在场的听了也是一脸惊,要知道,苏明月的病,那可是从娘胎里带来的,这么多年了,虽说没有恶化,可也没有往好了转,还得月月拿药,年年不能断。
苏明月在分神,就只有贺景书的反应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把玩着折扇,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祖母是不信的,可还是对杜野抱有希望,多一个人总归是好的,所以她希望他能同李常山一起照管苏明月的身体,如果真能治好,她自是重赏。
这场面诊,如此结尾,各自散去时,李常山小跑到苏明月身边,问她昨日到底是什么情况。
苏明月看了眼他身后不远处的杜野,眼神躲闪,“没事,昨日就是有点不舒服,看你不在,所以就先回来了。”
“真的?”
“我还能骗你不成?”
“那可难说。”李常山开始细数这些年苏明月对他的种种“恶行”,“想当年,要不是被你耍了小聪明赢了我,我才不会给你当什么专属大夫呢!”
苏明月提醒他,“是专属小郎中。”
“是大夫!才不是什么小郎中!”
“我不与小郎中争。”
“苏明月你……”
每次都是这样,李常山会被苏明月的话挤兑得大眼瞪小眼,可即使是这样,他也还是会没事了就往府里跑,知道苏明月不能常出门,就经常给她带些新鲜的小玩意儿解闷,两人的友谊,就这般延续了五年。
“聊的这般热闹,我倒不好叨扰了。”
贺景书的声音陡然出现,两人面面相看一眼后,很是客套地喊了声“侯爷”。
“祖母与我说,下个月初七是你的及笄礼,有想要的东西吗?”
苏明月皮笑肉不笑,“可若我说了,侯爷肯给吗?”
“看来这东西很不一般。”贺景书假装思索一番后,回答道,“明月妹妹想要,本候给就是了,就怕明月妹妹承担不起。”
对上贺景书的眼神,苏明月顿悟,果然,他什么都知道,甚至可能很早就知道她在暗中跟踪他的事了。所以溺水那次,她在水里扑腾了很久,明明看见他往这边看过来了,却还是在她整个人快沉下去时才跳下去救的她。
他是故意的!就是想看她会不会游泳!
那个眼神,救她上来后看她的眼神,一切都说得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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