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祭日

春雨连着下了好几天，天空阴沉沉的，好像随时都有塌下来的可能，空气里弥漫湿润的粘稠感，以及不知从何处散出的霉味，无一不影响着人们的心情。

青石板上湿漉漉的，爬上了不少沥青，如果出行不注意的话，估计会有摔跤的风险。

但今天不仅是天气让人压抑，府内的气氛也是让苏明月觉着压抑的不行，说不对劲，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劲。

过了午后，苏明月路过大堂 发现贺州还在里面玩，便心生好奇，上前询问，“州儿，今天怎么没去学堂啊？”

“明月姐姐好。”贺州放下玩具，行完礼后才正式回答，“爹爹帮我向夫子请假了，所以我今天可以不去学堂。”

“请假？为什么？”

贺州动动他的小脑袋，思索了几秒，表情看着倒和贺景华有几分相似，“好像每年的今日，我都可以不用去学堂，但也不能去外面玩。祖母说，因为是娘亲的祭日，所以我才要更加听话懂事一些。”

原来是这样……

苏明月眼里满是心疼，伸手摸摸他的头后，又搂着他抱了一下，轻声说道，“州儿一直都很乖巧懂事呢！真棒！”

“原来明月也在啊！”

一道慈祥的声音从门口传来，见到是祖母来了，苏明月赶忙起身去搀扶她的另一只手，一直到她完全坐下才松开。

扫了眼在场的人，祖母先是叫小七把贺州带到别处去玩，之后才招呼苏明月坐到身边来，然后抓着她的手说了不少以前的陈年旧事。

“你失忆了，你大抵也就不记得，今日，是那三个孩子的母亲去世的日子。”祖母的视线不知落在何处，眼睛里蒙着一层浑浊，使她的神情显得有些木讷，好似在回想着什么。

良久，她轻声叹了口气，继续说，“当年，蓉芝，也就是他们的母亲，在怀州儿的时候染了一场大病，后来好不容易挺过来了，身体却大不如前。临盆之际，我和先文极力要求保大，但蓉芝不愿，她说就是死也要把孩子保住。”

说到这，祖母顿了一下，“到最后，州儿保住了，却没能保住她……”

不知何时，祖母岁月年久的脸上挂上了两道泪痕，苏明月见状赶忙用手帕为她试泪。

生离死别，在祖母这个年纪面前早就看淡了吧？比起那些重复来重复去的安慰话，一个无需言语的举动，应该更能让她觉得有力量吧？

紧紧握住祖母的手时，苏明月的心里是这么想的。

傍晚时分，雨下得小了，想到贺景华一整天都待在屋子里，也没怎么吃东西，苏明月就自发去厨房下了碗面。面对小七的调侃时，她嘴上说着是看他可怜，但心里却不是这么想的。

许久没下厨了，看着自己的劳动成果被装进食盒里，苏明月很有成就感，不等小七拿上油伞，她就先提着往南苑跑了。

门是从里面锁着的，她拍了好几下，也跟着喊了好几声，但没人应。

“难道是睡着了？睡得这么死？”

围着屋子转了一圈，发现窗户是开着的，她想都没想，挽了衣袖就往里爬。

只是刚落地，她就被逮了个正着。

“我喊过你了，是你不理我，所以我才……”

“那是什么？”

看贺景华对食盒里的东西感兴趣，苏明月赶紧打开向他介绍，“这可是我的独家秘方制作，天下无双！”

贺景华走近瞅了一眼，挑眉道，“我也会煮面。”

闻言，苏明月回头瞪了他一眼，把东西从食盒里拿出来在桌上摆好后，又变了副嘴脸，热情地招呼他过来尝尝味道。

起初，贺景华是极不情愿的，除了没胃口所以不想吃的原因之外，还有一个就是并不相信苏明月的厨艺。毕竟在他的印象中，她连厨房都没去过，更别说下厨了。

“怎么样？味道怎么样？”苏明月把凳子拉到贺景华身边后才坐下，整个人就差凑到他眼前了，“是不是非常好？”

贺景华抬眸扫了她一下，边吃边说，“嗯，还不错，能吃的程度。”

苏明月不乐意了，伸手就要去抢，“那你别吃了，还给我！”

手还没触到，就被他截了胡，待她把手抽回去了，他才慢条斯理的说，“我又没说不吃，那么小气作甚？”

“我小气？”苏明月的语气有些激动，“我要是小气的话，那你就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都说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可某些人啊！却是脸皮比那城墙还厚实。”

“是吗？可我怎么听的却是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贺景华放下手里的筷子，环手，“说吧！又闯了什么祸是需要我帮忙处理的？”

苏明月本想反驳，但转念一想，这也许能转移他的注意力，而不至于去想其他事。

于是她清了清嗓子，故作自然，“你说过要教我书法，可是都过去这么久了，还没开始第二轮，这不我就自己找上门了呗！”

说着，还眼神示意了一下那碗面，“顺便给你带点吃的作为学费，怎么样？我这个学生不赖吧？”

重新拾起筷子，吃了口面后，贺景华才故作答，“其实，你这般不赖，自学成才也不是不可以，要不你试试？”

呵……

他还真是油盐不进啊！

苏明月也不气馁，脑袋瓜里绞尽脑汁地想方案，只是还没开始就结束了，因为她听见他说，“你先去把墨磨好，我吃完就教你。”

“哦。”

虽然感觉他当时的表情怪怪的，但也没想太多，毕竟在她看来，他本来就是个善变的老狐狸，尤为滑头。

见她真的起身去书桌那边，贺景华抿着嘴笑了笑，他不是看不出来她的那点小心思，她不说出来，他便只好陪她演下去。

收回目光，某种情愫的涌动似乎又被藏回眼底，在每次抬眸间，缱绻氤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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