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北线无战事”（五）

他明白，这一切不是柯琳娜的错……噩梦不止在夜晚缠绕着他了，在白天也能时时探出漆黑的触手，用各种各样的幻觉玩弄着他。让柯琳娜背这个锅，卡洛于心不忍，又出于一些考虑，产生了要回去的想法。

但这对柯琳娜来说，不免又是一重打击。卡洛犹豫了些许才开口向她问道：“柯琳娜……出来玩，还开心吗？”

不知怎样地，想出了这种蹩脚又残忍的问法。

柯琳娜轻轻地回答：“当然开心，能跟着主人一起，无论去哪里都很开心……但是，主人如果身体不舒服的话，还是回家休息一下比较好。”

卡洛：“抱歉了……和柯琳娜一起，我也很开心。”

“不。”柯琳娜摇了摇头：“主人每天都在照顾我，身体一直很累，可我却……”说着竟噗哒噗哒流下泪来。

“柯琳娜！”卡洛弯下腰来，用袖口轻轻擦拭她眼角的泪水：“这不是你的错，我的身体好好的，矿队那么多活计都压不垮我，怎么能怪到你这个小姑娘身上？”

柯琳娜：“可是，我一直都是在给主人添麻烦……”

“没有！是幻觉，一切都是幻觉！”卡洛稍稍颤抖着喊道。

“幻觉？……”柯琳娜看着卡洛，看着他这样少见的样子。

“那些不想看到的画面，忽然出现在你眼前，来不及分辨是真是假，那种恐惧感就把你完全包裹在其中……”卡洛沉沉地说道。

“主人刚刚做了噩梦？”柯琳娜问道。

卡洛一愣：“可以这么说的……”

她低下头轻轻地说：“原来，主人也经常做噩梦啊。没有主人的时候，姐姐离开的时候，我也经常做噩梦，到处都有那种让我不安的感觉……但是，只要靠近主人一些，一切都会好起来。”

卡洛忽地感到了些许欣慰：“柯琳娜……”

“所以，主人会这样，是因为感到不安了啊……”但她紧接着说：“主人没有姐姐，那位大个子的老爷爷也去了很远的地方，又有各种各样的事情要去面对，所以才会害怕啊……”

卡洛默默地听着，一边惊讶于她滔滔不绝谈吐，一边静静领会她的意思。

“如果……如果可以的话，只要是柯琳娜能够做到的事情，做不到的我也会用光所有力气，有什么话都可以和柯琳娜倾诉……只要，只要能给主人分担些什么，柯琳娜都会去做的！”

她抬起头来，用一种温柔且坚强的语气说道，刚刚含着泪水的眼睛像润泽的玉石一样，纯真地、隽永地、久久地注视着他。

卡洛不明白，这是一种怎样的感受。不知道震撼人心这个词语用在这里恰不恰当，用来形容这不大不小的声音，用来形容这份能供给微薄力量的真诚。但卡洛的心确实震颤得很厉害，以至于说不出任何的词句出来，用什么冠冕堂皇的语言来毁坏这情境。

他只得不由自主地跪下身来，紧紧地将她拥在怀里，用坚实的臂膀，将彼此的心跳、温度、泪水交织起来。在纷纷的冷漠行人的不解当中，在冬城宏伟建筑的一隅当中，在包围着图瓦的山脉与冻风之中，渺渺地存在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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