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荷尖尖卷三十六

　　江南小城七月底的气温高得不像话，太阳每天像疯了一样炙烤着大地。石娇娇看看镜子，又凑近仔细扒扒自己的脸皮，怎么看怎么黑了一大圈，忍不住哀嚎，“太难看了，成了个小非洲！”

　　晚上趁黑去给陈丽送点看爸爸带回来的特产，知道这个人嘴巴毒，特别选在看不清的时候去。谁知他们家为了引虫子给鸡吃，竟然在门口装了一盏巨亮巨白的灯。陈丽一照石娇娇的面，就毫不客气地放肆大笑，嚷着自己居然交了个非洲朋友。

　　石娇娇一直到走进陈丽家门都翻着白眼，暗想要立刻掐死对方。陈丽把礼物递给自己奶奶，老人家一贯喜欢乖巧的石娇娇，出于好心说道，“你笑什么，娇娇黑成碳也比你讨喜！”一听这话，陈丽差点没笑抽过去，石娇娇只能闷闷地叫声“奶奶”。

　　两人坐在小院子里，白日的余温从地表蒸腾起一丝淡淡的鸡屎味。陈丽端来葡萄，个头不怎么大，经井水沁过，酸甜可口，滋味浓郁。“是不是架子下摘的啊？”“当然了，我家啥不是自己种的。”“吹牛，你种个菠萝给我看看。”“我跟你说不清，书呆子。明天晚上来吃沙田西瓜，我爷爷试种的，好吃的一塌糊涂！”

　　石娇娇没注意咬了颗青葡萄，酸得龇牙咧嘴，马上递给陈丽。陈丽把手里那颗紫黑发亮塞到石娇娇嘴里，自然地吃掉了被石娇娇咬过的酸果，“我就喜欢吃不太熟的，太熟的甜了发齁！”

　　有隐隐约约的蛙叫从远处的稻田里传过来，不远处大人们围在一起乘凉液话。“我要被夏蕾骂了，说去找她玩，一直拖着不想动。”石娇娇说，陈丽干脆地说了声“活该！”石娇娇无奈地看好朋友一眼，说：“我明天就去！”

　　陈丽放下跷在凳子上的脚，哈哈一笑，说：“迟了，她前天打电话来过，叫我叫你去，可是你没回来。现在她跟家里人旅游去了，你们俩正好错过。”石娇娇“啊啊”叫着，很遗憾地抓头发。

　　“啊哟喂！”陈丽不耐烦地叫起来，“你们俩真是矫情，等上学了还不是老呆在一块啊，多见一面多长肉呢？”石娇娇不服气地哼哼两声，问：“那你呢，怎么说啊？真不念了啊？”陈丽吐出一口葡萄籽，回道：“我还骗你不成！我爸妈说现在家里呆半年，过了十八岁生日，就去服装厂跟我老姨学打板做衣服。”

　　妈妈近段时间来很少加班，天天抱怨厂里效益差，挣不到钱。石娇娇还当服装厂要倒闭了呢，没想到还会收学徒！她点点头，拍拍陈丽的肩膀，老成地说：“蛮适合你的，你在这方面天生强悍！”陈丽嘿嘿笑两声，仰脖子说：“那是！姐姐到时候给你一季做一身新衣服！”“你说的，我可等着呢！”“等着吧！”

　　一场暴雨之后，妈妈去检查门前小菜园，石娇娇嫌泥土黏在凉鞋底里太难清除，就站在路边陪妈妈说话。“没用了，西红柿一遭了雨就黄叶子，再也不长了！你看看，这颗上好多没长大的呢！”妈妈心疼地说，实际上篮子里已经放了一半大大小小的红果子了！

　　石娇娇蹲下来，抬眼看看雨后的天那么高，不禁深深吸了一口好闻极了的空气！她闭着眼睛安慰妈妈，“还好有收获呢！”妈妈点点头，眼睛不离地，不时拔起几棵鲜嫩的草芽。

　　“妈妈，要开学了，我想请夏蕾来家里玩两天可以么？”听到女儿的话，妇人直起腰，问：“人家家庭那么好，在我们家住得惯啊？”石娇娇肯定地点点头，“嗯，以前住过，再说是她自己很想来，还说想吃你下的南瓜花面！”石妈妈笑起来，“她不嫌弃我自然欢喜她来啊，南瓜花不好找呢，这场雨估计又打落不少。等等我就去家后面看看！”

　　正说着陈丽远远叫着“婶婶”，骑着自行车过来了。“你们俩玩着，我去家后面看看，防止天黑就看不见了。”石娇娇妈妈挎着篮子，说着就从地里出来。陈丽不可思议地看着石妈妈的背景，问：“婶婶你说什么呢，才三点钟，天黑还早呢！”石娇娇笑笑，跟妈妈打过招呼，就和陈丽一起去镇上接夏蕾和老六。

　　“哇！这碗面好漂亮！”夏蕾拍着手，看着落在眼前的碗，碗里清亮的汤里浸着捞得整齐的面，面上铺着三两朵金黄的软软的南瓜花，一个圆满的煎鸡蛋，几粒碧翠的葱花，确实先让眼睛吃饱了。

　　石妈妈听到夏蕾的夸奖，腼腆地笑起来，满眼欢喜。季菲跟陈丽也闻闻碗里，露出“好香”的表情，只有石娇娇抽抽鼻子，笑说：“刚刚夸我妈漂亮，现在面也漂亮，人家都说你嘴甜，我看你是一招鲜吃遍天！”夏蕾“哼”一声，“真的漂亮嘛，不理你，我吃面咯！”

　　晚饭之后天还没黑，风凉起来，呼呼吹过门前的大片菜籽田，日落之后留下瑰丽的彩云，从石娇娇家门前的路看到天边，有种开阔大气的美。

　　四个女孩搬了小凳子坐在屋檐下聊天，她们讲起各自的童年，交换着彼此的记忆；聊起彼此初次见面时候的样子，笑着说没想到有一天会这样坐在一起；又说到那莫名开始的恋爱，特别丢脸的失意……说得时候，石娇娇忍不住偷偷地确认妈妈有没有在偷听。

　　石娇娇看夜幕降下来了，就隔着夏蕾悄悄拉拉陈丽的衣服。陈丽会意，站起来，跟夏蕾说：“走，去我家！”老六早就知道内情，跟着站起来。夏蕾有点犹豫，看看远方黑魆魆的树的轮廓，说：“不是说去你家要蹬十五分钟自行车么？天都晚了，明天再去也不迟啊。”

　　“娇娇家没有莲蓬头，洗澡不方便，我家有。”陈丽直言，夏蕾转头看向石娇娇，“那你怎么洗啊？”石娇娇摇摇头，“哎呀，总之去她家洗比较舒服。”夏蕾站直了，思考了片刻，认真地说：“不管怎样，你怎么洗我怎么洗。”石娇娇为难地叹了口气，她跟夏蕾都为对方好，偏偏互相较起劲来。

　　老六拍起手来，软软的嗓音别提多好听了，“这样多好，我们拜托阿姨多少点热水，一起洗呀~想想就好激动！”夏蕾一把搂住老六肩膀，拼命点头，“就是就是，你俩还害羞不成？”石娇娇无奈地看向陈丽，陈丽说：“她自己愿意的，再说了，也没什么，照样洗得干净不是。”看这光景，石娇娇只好给夏蕾打好预防针，又跟妈妈说了在家洗，自己来准备洗澡水。

　　石娇娇家租的平方，后面是个半围的院子，长着些植物。院子里有个简陋的台子，放上装满水的盆，天热的时候，就这样在露天里往身上浇着洗澡。

　　四个女孩端好水准备开洗，石妈妈又提来一桶热水，吓得脱了一半衣服的少女们缩在一起，紧跟着“阿姨”“婶婶”地乱叫，石妈妈笑笑，说：“干净衣服放在这个凳子上，水烫了那里有水龙头，水冷了就加热的啊！”闭上后门出去了。

　　“这里没有人来的，我们庄子上本来人很少，别怕！”石娇娇说，夏蕾利落踢掉裙子，说：“怎么？这么黑你都能看见我害怕啊？”石娇娇好气又好笑，只好说自己顺嘴而已。这时陈丽抬手脱下T恤，“哦哇！”引来夏蕾一声轻呼，很不正经的笑道：“小姑娘发育得很好嘛！”惹得陈丽撩起水就泼向她，她抱着头，尖叫着笑起来！

　　平时寂静的小院子，此刻不时飞出女孩子的声音，一下你要香皂，一下她被洗发水眯了眼睛要毛巾……最多的是傻乎乎的笑声。

　　石妈妈坐在屋子里挑有虫眼的蚕豆，听着孩子们的声音不时笑笑。外面月亮躲在薄薄的云后面，仿佛也带着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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