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恋风尘卷五十七

　　暮春的早晨特别晴朗，蓝天白云，清爽的风吹着柔软的柳枝，吹落开到极限的桃花。阳光从东边往南缓缓移动，斜照近教室的光线越来越明亮，时间不早了。

　　“今天石娇娇请假了么？”化学课代表问张洁，穿着格子衬衫的张洁回头看向穿着白色圆领运动服的男同学，同样露出疑惑的表情，“没听说呀！”旁边的另一个男生插嘴道：“肯定请假了，早读课都没来！”

　　三个人正说着，吴星飞跑过来，直接坐到石娇娇位置上，看着张洁说：“她怎么今天没来上课？”张洁闻到他早晨刚洗的头发上“海飞丝”的味道，不由得咳嗽一声说：“我们还在说呢，不知道呀。”吴星飞叹一口气盯着张洁，轻声道：“你是她同桌，她事先没跟你说么？”张洁摇摇头，“没有。”

　　吴星飞听到上课铃后站起来，自言自语地说：“不会家里出什么事了吧？”说着就兀自往座位去了，留下三个人面面相觑。化学课代表同桌用大拇指往后指，笑着说：“这人像不像神经病，人家石娇娇都不理他，他还瞎操心！笑死我了。”“你懂个屁！”张洁跟化学课代表同时骂道。

　　“‘秋水时至，百川灌河……’庄老头子还没提到货，老天爷的水来了，白忙活一场。同学们，最后一段非常妙，妙在哪里你们知道么？”精瘦的语文老师透过镜片开始扫视全班，同学们都知道他要喊人答题了，整个班级都寂静起来。

　　“谁来谈谈看……”男老师话还没说完，就被一声气喘吁吁的“报告”给打断了。全班都往教室门口一看，只见石娇娇蓬头垢面，气喘吁吁地站在那里，手里除了书本还有随身携带的雨衣。

　　老师看着少女，用粉笔在讲台上点了数下，才不可置信地问：“石娇娇啊，你不会刚刚才来吧？”石娇娇调整气息，吞口口水，真诚地回应：“是的。”男老师抿抿嘴，看着她杂乱的头发，红扑扑地脸蛋，又问：“顶风啊？”石娇娇可怜地点点头：“风好大。”

　　语文老师撑不出笑出来，全班跟着哄堂大笑。“快回座位吧。笑什么笑，继续上课！”语文老师扶好眼睛，重新进入讲课状态。石娇娇狼狈地抱好怀里的东西，用最小的动静到位置上。张洁想跟她说话，石娇娇摇摇手，小声说：“下课说。”

　　一下课，张洁就迫不及待地要石娇娇讲，怎么迟到这么久，后座两个男生也凑过头来。石娇娇刚准备说话，感觉有个人窜过来，两手撑在自己和化学课代表的课桌上，对她形成一个包围。石娇娇转头一看，是一直不敢跟自己讲话的吴星飞。吴星飞见石娇娇的脸这么近，肤色健康的脸膛红润起来，站到化学课代表桌边，嗫嚅：“担心你怎么迟到了？”

　　石娇娇转过头，看看微笑着的张洁，说：“别提了，我跟我妈都忘记今天要补课了，早上明明醒了下，想到是星期六，又放心地睡！睡了一半才想起来！自行车都要被我蹬散架了。”　说着还夸张地呼呼气。

　　吴星飞带头笑起来，说：“还亏第一堂是语文课，他本来脾气好，你又是他爱将。要是碰上数学老师，肯定告到班主任那里去。”又弯下身子，盯着石娇娇，补一句：“还会叫你站到教室后面罚站！”

　　石娇娇觉得有理，“还好还好。”拍拍自己的胸口，心有余悸地看着吴星飞。吴星飞看石娇娇肯定地表情，心里登时涌起“受宠若惊”的惊喜，喜悦完全从眼睛里流出来，暗想：我终于等到和好这一天了！石娇娇继续手舞足蹈地描述自己的“乌龙事件”，只有张洁看出吴星飞的开心。

　　根据五一假期的安排，这两天补周四周五的课，下午第三节是体育课。因为跟从前的老校友体育课时间重叠，所以张洁都不跟石娇娇一起活动，今天难得叫了石娇娇。“请你喝可乐！”张洁拖着石娇娇往小卖部去，石娇娇一头雾水，回到：“我又不喜欢可乐！”张洁才不管石娇娇说什么，拖着她离开人群。

　　“哎，今天秋千没人，我们去荡！”石娇娇拉着张洁，赶在几个初中生前面做到了梦寐以求的秋千上。张洁顺手就帮石娇娇推起来，石娇娇有点怕高，连叫“慢点”。石娇娇惬意地荡来荡去，看着眼前一片云一会儿近一会儿远。

　　张洁慢悠悠地问石娇娇，“你跟他和好啦？”“谁？”“吴星飞啊，早上的时候你们聊得蛮好嘛！”石娇娇闻言，停下摇摆，看着张洁说：“不知道我这么说，你明不明白。又没好过，也没闹过，怎么和好呢？他不过是个男同学。”张洁表情复杂地叹口气，“他真可怜。”

　　石娇娇跳下秋千，笑着问：“你要不要荡会儿？”张洁摇摇头，说：“坐好，我接着给你摇。”石娇娇毫不客气地坐下，闭上眼睛，说：“最喜欢荡秋千了，像在飞一样。”张洁不说话，默默地帮石娇娇摇着合适地角度。

　　过了一会儿，张洁才说：“其实他根本不可怜。”石娇娇本来对吴星飞的话题不感兴趣，但听这话奇怪，就睁开眼睛好奇地看着张洁。张洁伸出空闲的右手，把石娇娇的脸推向前，才说：“你知不知道吴星飞从前是哪个学校的？”“不知道。”

　　“我听我朋友说，吴星飞初中成绩比你还好！他家又靠市里近，完全可以去市里读高中的。”“嗯。太高了啊，轻点轻点。”“你晓得他为什么来我们高中么？”“不晓得。”“说是他女朋友考到我们这里，他很喜欢她，才跟着来这里的。”

　　石娇娇听出这里的蹊跷，又迫使秋千停下来，“那你还说我跟他！”张洁撇撇嘴，重新让石娇娇在秋千上荡起来，无奈地说：“所以说他不可怜啊！这才多久，他又喜欢上你了。听说老跟那个女的吵架。”

　　张洁喃喃自语，“娇娇，有一点你要知道，我一点也不嫉妒你。你漂亮又聪明，对人又有格调，我完全明白吴星飞为什么喜欢你。我就是羡慕你，我要是你就好了……”石娇娇听到这话，一阵无言。

　　世界上的事情真是奇妙，石娇娇羡慕张洁特立独行，羡慕她爸爸可以在下雨天来接她回家，羡慕她对成绩毫不在意……谁知自己也被她羡慕着。

　　“你是我，就明白我也不过如此啦！”石娇娇跳下秋千，歪头看着张洁，接着说：“我可不想跟你互相吹捧，但是我觉得吧，吴星飞配不上你。”张洁惊疑地看着石娇娇，石娇娇笑道：“听得我好烦，去买可乐吧。”

　　石娇娇就爱喝白开水，她似乎对冷饮、碳酸饮料等等吸引人的东西有天生的节制。此刻她跟张洁咕噜咕噜喝，像竞赛一样，快速灌完一整罐可乐，连打了好几个嗝，像喝醉了一样捶着对方笑。

　　张洁笑得轻松，“他这个怂包确实配不上我，哈哈。”石娇娇也笑，“是的，大怂包！大傻瓜！”张洁以为她骂吴星飞，也跟着叫，石娇娇兴奋起来，更大声地笑，“大傻瓜，大！傻！瓜！”张洁不知道，石娇娇是在说自己。

　　吴星飞喜欢了高中遇见的女孩，他忘记自己甚至为另一个女孩放弃更好的中学。石娇娇仿佛听了个寓言故事，她意识到那个从没有想过给自己写信的师哥，已经忘记自己了。

　　人会长大，会遇见不同的世界。那么遗忘，也是不可避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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