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出了市区,路边高大的树木从视线里火速闪过。两个人,一个全神贯注地开车,一个痴痴地看着窗外发呆。大概因为车厢里太安静了,邵文语忍不住打了个哈欠,之后连忙捂住嘴,连连抱歉,“开车最讨厌副驾打瞌睡了!”唐建宇应道:“回市里还得两三个小时呢,你睡会儿吧。”
邵文语摇摇头调整了坐姿,揉揉眼睛拍拍脸说:“不困的,我陪你说说话。”唐建宇没有出声。过了一会儿邵文语说:“你觉不觉得今天挺蹊跷的?”唐建宇皱皱眉,问哪里蹊跷,邵文语见他反应冷淡,也没了兴致,说:“没什么。”
唐建宇长叹了一口气,说:“他们俩在试探我们有没有在一起的可能。”邵文语没想到对方会这样直白,不觉有点尴尬,回:“你也是这么觉得的?”唐建宇点点头,邵文语转过头看他,向后撩了下刘海,换了个轻松的语气问:“那你觉得他们看出什么了么?”
前面一辆装满木材的大货车终于缓慢地变道了,唐建宇赶紧超车,前路一片通畅时才回:“他们只看想看到的。”邵文语嗤笑一声,觑着开车人说:“我听不懂,你说明白点。”唐建宇抿抿嘴,自顾自地把着方向盘没有说话。
良久,邵文语看向窗外,嗓音也变得低哑,问:“是不是这样的我连期待的资格都没有了?我是个离了婚的女人。”问出这句话时,邵文语回国以来跟唐母的交往中,一提到儿子唐建宇时种种回避的画面,统统浮现在脑海里,登时酸到了她的心尖,沙哑了喉头,“从前、以后,谁都可以成为你结婚的对象,唯独我不行,是不是?”
车子明显一顿,很快又平稳地前进。唐建宇迅速地看邵文语一眼,发现她的眼眶都红了,说:“前面拉开有面纸。”邵文语莫名笑了一声,拉开盖子,果然有一包抽纸压在里面。她没有伸手就将盖子关起来,道:“我那时错了,你不是一棵树,是除不尽的草。”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邵文语这样说,唐建宇心里没来由的一阵翻滚,他明明早就对她的剖白免疫了。“现在不是时候,后面,后面有时间说清楚。”唐建宇尽量用平静的口吻说。
劳动节假期最后一天,唐建宇去附近的体育馆打了一场酣畅淋漓的篮球。因为场地里没有冲澡的地方,比赛一结束,他就匆匆告别了队友,换了衣服往回赶。由于一心想着洗澡,所以路过客厅时没有注意家里竟然有客人。
“啊呀,建宇回来啦?”说话的是唐母从前单位里的同事,唐建宇叫她陶阿姨。“你看看,多精神的小伙儿,一表人才。”陶阿姨上下打量了唐建宇,回头冲唐母笑,唐母不知道为什么表情僵硬。
本来唐建宇就觉得妇人一见他神色就不自然,现在一看更奇怪。妇人见气氛不轻松,忙跟母子二人打了招呼,找了个借口匆匆离开了。唐建宇见母亲面色难看,就问她原因,唐母摇摇头让他先去洗澡。
等他再次下楼时,发现母亲仍保持着他离开前的姿势,待他凑到跟前一看,才发现母亲双目通红,噙满的眼泪。这下可把唐建宇吓得不轻,将手里本来要读的书丢到一边,急问:“妈,你怎么了?谁让你难受了?出什么事了?”
唐母在唐建宇急切地关怀里抬头,眼里是三十年来一直视若珍宝、引以为傲的儿子:她看他有英俊的眉眼,挺拔的姿态;她知道他博学广识,谦逊有礼……这是在她眼里,具备一切吸引好女孩条件的儿子。“我不难受,我为别人欺负你痛心疾首!”唐母眼里噙着的泪,终于掉了下来。
一听事情跟自己有关,唐建宇的大脑飞速运转,来来回回过滤了好几遍也丝毫没有头绪,他想不出任何能让见惯了事情的母亲这样伤心。只好一脸惊疑地抚着母亲地背,乱乱地说些“自己很好,没有一点状况。”等等安抚的话
唐母稳定了下情绪,推开唐建宇,让他坐到对面的沙发上去。唐建宇依言照做之后,唐母问:“李亚心脚踏两条船,跟你交往的时候还谈着别人,这事你知不知道?”唐建宇一听,心里总算有了方向,但也吃不准母亲得知自己早就知道后会有什么反应,只好偏过头不作声。
见儿子这样的反应,唐母只当他是羞愤难当无言以对,更加激动地说:“还有更过分的呢!”唐建宇想着事情反正都跟自己没关系了,心里并不好奇,唐母拍着沙发痛斥,“这个女孩子,就在昨天大着肚子结婚了!”
“什么?”唐建宇脱口而出,唐母又流起眼泪来,手指着外面说:“她办了婚礼,婚礼上肚子显出来,大大方方地承认怀孕了!你陶阿姨去了呀,跑过来告诉我。这不是屎盆子直接倒扣在你头上么!太毒了,这丫头,这家人太毒了!”
李亚心大年初二,也就是二月初的时候,还带着十多个亲戚来认门,现在五月刚开始,她已经大着肚子了。这就意味着双方父母见面之前,李亚心就已经怀孕了!这样的时间轴给人们太多太大的想象空间,不仅仅告诉别人他唐建宇被耍了,更可怕的是,直接败坏了唐家的名声!
唐母的声音飘得很远很远,唐建宇此刻什么都听不见了!他只回想起跟李亚心的最后一次见面,她打开那份空白请柬时复杂动情的眼神,他甚至觉得,那时候她还是很想跟自己结婚,就是有点受不了自己的木讷,发泄下情绪而已。
没想到,她竟是孕育着另一个男人的孩子在跟自己摊牌。
“如果我那时激烈地挽留,满足她所有要求,她会怎么样呢?”这个念头窜进脑海,连带着李亚心的笑脸,医院白色的墙壁……“没有任何如果,都与我无关了。”唐建宇摇摇头清醒过来,唐母窃窃的哭声重新传进耳朵,“到底造了什么孽,碰上这么个人……”
“妈,妈你看着我。”唐建宇蹲到母亲面前,抓起妇人的手,直视着她的眼睛,说:“我没有碰过她,所以你儿子最多就只是被骗了一次,没有更严重的事情了。”唐母看着儿子,点点头,泪水还是不断涌出来。
唐建宇伸手抹掉母亲的泪,轻声道:“对不起,长这么大了只会让你着急伤心……”唐母闭上眼又睁开,强提起嘴角冲儿子笑笑,摇摇头:“是妈妈不对。”唐建宇低下头,尽力压制住了鼻酸的感觉。
过了一会儿,唐母从沙发上站起来,拍拍棉质长衫的前襟,深吸了口气道:“都过去了,不去管什么事也没有!妈妈去给你做个好吃的,早上买的艾叶都该蔫了!”唐建宇明白母亲强作轻松,于是很配合地点点头,笑道:“好,正想吃呢!”唐母走到客厅门口,扶着门框严肃地说:“先别告诉你爸爸。”
众口悠悠,在外面自然是瞒不住的,母亲何尝不知道这点,她就是太知道自己的丈夫看重品德名声,这件事不知道给他造成多大的刺激,所以倍感担心。唐建宇点点头,说:“妈,你放心。”唐母这才松了手,扭头往厨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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