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柳依依卷一九零

　　绚丽的晚霞包裹着沉甸甸的夕阳，向大地洒一片金红的光辉，把行人的影子拉得好长。路边粉色的复旋花上停着一只胖胖的甲虫，被两个女学生的脚步惊动爬进了草丛。石娇娇黑着脸率先从车棚里出来，后面跟着忍笑的夏蕾，“哎呀，我错了，等等我嘛！”石娇娇停下脚步，转头看着好友，夏蕾就捂住嘴，忍不出又发出响亮的笑声，气得石娇娇甩手就走。

　　夏蕾追上去，拉住石娇娇的手，顺便抱了她的手臂，将身子靠向她，抬头看着漂亮的天空说：“你要知道，我不是笑话你，而是觉得这件事太可爱了！”石娇娇脸一红，走到宿舍楼入口才点着夏蕾额头说：“笑也笑了，别再提了。我可不想被别人知道。”夏蕾原地一个立正敬礼，俏皮地答：“yes，madam！”石娇娇别扭地嘀咕，“简直不能更后悔。”

　　美泡听见石娇娇的声音，提前开了门将两人迎进宿舍，也趁机把夏蕾上上下下看了个仔细。石娇娇进门见除了露华大家都在，就准备介绍下夏蕾，美泡先抱着水杯赞了起来，“怪不得青青一顿夸，娇娇你这发小也太好看了吧！”吴月也围上来靠在美泡肩上，向夏蕾伸出手，“夏蕾吧，我是吴月，很高兴你来玩！”夏蕾赶紧跟二人打招呼。

　　美泡问：“你是有锻炼吧，身体线条这么好！”夏蕾笑笑，“说来真是苦，一入校就被田径队抓了壮丁，长跑。”美泡越看越入神，连连叹服地摇摇头说：“还让不让人活了，成天听娇娇跟你打电话，只知道你学校拉风。没想到一见真人，更让人心服口服！”夏蕾看石娇娇一眼，大方地接受夸奖，也投桃报李地夸了众人一翻，最后才说：“大家晚上有空么，一起吃饭啊？”

　　朱青看一眼吴月，吴月跟美泡一个对视，说：“娇娇，你们家那边的人怎么都这么客气？”石娇娇一听事关唐建宇，下意识地瞪了夏蕾一眼，夏蕾眨了下眼睛回头说：“关键是娇娇她小叔叔头带得好，从小都受他教导！”众人哈哈大笑，都表示为了迎接新朋友，晚餐的时候没空也得有空。

　　“露华肯定不和我们一起了吧！”美泡搅着奶茶说，吴月点点头，见夏蕾看着石娇娇，就说：“露华也是我们宿舍的，跟你一样搞体育，哈哈！”石娇娇拿着手机，说：“我还是给她打个电话吧，总得告诉她一下。”大家表示同意。一直到电话快自动挂断时露华才接起来喂了一声，石娇娇简单说了一下，出乎意料地是露华表示回来跟大家一起。

　　大家见石娇娇挂断电话后满脸疑惑，纷纷询问什么情况，石娇娇皱着眉头说，“她说要一起吃。”朱青先说：“估计那男生赶车回学校了，某大不是在下面县里么？”大家觉得有可能，吴月问：“电话里有什么奇怪的么，你听她语气怎么样？”石娇娇回想了一下，“语气挺好的，也没什么奇怪的，就是风声很大。”美泡打断大家，“别瞎猜了，等见到就知道了，我估计有事了，咱们吃饭的时候谁也别先提她的事情啊！”众人赞同地点点头。

　　夏蕾一脸迷茫，石娇娇弯腰提起一双鞋，说：“人家的事也不好说。”夏蕾点点头，石娇娇起身去水池准备先把脏鞋泡起来，吃完饭回来刷掉。朱青见夏蕾一个人坐着，就拉了椅子靠到她身边，看看窝在桌子上发短信的美泡和专心玩电脑的吴月，拍拍夏蕾的肩膀，小声把她所知露华的事情都告诉了夏蕾，说完用亲热地眼神看着她，看得夏蕾一阵尴尬，只能僵硬地回了个“哦哦”。

　　美泡佯装看手机，用特别随意的语气朝洗手台那边嚷，“娇娇，都饿了，什么时候出发啊？”惊得朱青脖子一缩，又慢慢地挪回了自己的桌子前。石娇娇甩着湿漉漉的手从洗手台走进来，笑看着美泡，说：“你平时减肥都能不吃晚饭，今天饿这么快？”美泡歪歪头，吐吐舌头，看着夏蕾说：“那是，看着你好朋友高兴嘛！”夏蕾丢下手里的书，看了下时间，问石娇娇：“你跟露华说了时间地点么？也差不多是吃晚饭的时间了。”“说了的，马上走吧！”

　　吃完饭回来，就见露华搂着夏蕾的，咧着嘴大笑，夏蕾边拖着她走边哭笑不得地问另四个人，“这人吃顿饭是不是疯了？”露华松开夏蕾的肩膀，叫住大家，手指一张一合地比划着，又痴笑起来，“太好笑了嘛！猪骨头一下子滑到了大姐碗里，大姐都吓懵了，还以为我牙蹦出来了，哈哈哈！”大家都无不惆怅地看着，整晚都表现得极为亢奋的露华，眼里掩饰不了的担忧。

　　回了宿舍吵着要打牌，大家为她摆好了桌子她又要去操场跑步，还没出宿舍门她又嚷着要洗衣服……一直到熄灯后，大家都睡在了床上，露华才终于安静了下来。夏蕾跟石娇娇小声聊着天，其他人听了偶尔会插一两句嘴，只有露华，如睡死过去了一般，一点动静都没有。

　　不一会儿大家都带起耳机干自己的事情，“我跟菲菲说过了，她在镇上等我们，到时候一起睡我家，第二天直接去给丽丽买礼物。”夏蕾说，石娇娇动了动头，把枕头朝夏蕾的方向挪了点，回：“嗯，好。”因为床窄，夏蕾一直侧着身体，有点累了就换成平躺，石娇娇顺从地朝外面让了让，夏蕾看着屋顶，叹一口气，说：“不知道丽丽的肚子大起来没有，她竟然都要结婚了，想想还有点不能接受……”石娇娇轻轻摸了一下夏蕾的脸，“有什么不能接受的，说不定下一个就是你呢！”夏蕾无声地笑起来，而石娇娇已经有点困了。

　　朱青的电筒光、美泡的手机屏幕光、吴月MP4的亮光，大家都没有睡，可宿舍里已经极其安静了，这种安静让小小的抽泣声更加突出，夏蕾推了推石娇娇，用气音说“你听”，石娇娇从迷迷糊糊里醒过来，凝神一听却什么也没听到。夏蕾猜露华听见了自己的动静，就爬起来朝她床上看去，又躺下来说：“睡吧。”石娇娇把脸贴在夏蕾肩膀上，重新调整入睡的状态。

　　那是特别伤心，又极度压抑后，换气时发出的特有鼻音，伴随着深深的吸气声。石娇娇翘起脑袋捏捏夏蕾的手臂，夏蕾无声地摇了摇头。这几个小时已经是露华忍耐的极限了，她意识到哭被别人发现了，她本来就需要释放和安慰，所以她不再隐藏，放声痛哭起来。女生们全都放下自己的事，嘴里连问怎么了，自然地往露华的床位张望。

　　石娇娇爬下床把自己的抽纸扔到露华床头，又回到夏蕾身边，坐在那里，看着露华床头的动静。听她哭声小了，石娇娇轻轻地问，“还好么？”大家都屏息等着露华回答，可她只发出呜咽的声音。当石娇娇又准备爬下床前，露华才用带着很重鼻音的声音说：“我不好，很难过，难过死了……”

　　露华跟男生约好在B大正门见面，他穿着素白的长袖体恤和纯黑的牛仔裤，远远地朝露华微笑挥手。他拿起两张入场券，问要跟着一起进B大的露华，“你也要听的么？不是你的专业很枯燥的。”露华含羞地低下头，道：“听听看也可以呀。”男生就问，“你还有多余的券呀？”露华疑惑地摇摇头，男生的表情有点为难，耸耸肩说：“我跟同学一起来的，我……跟人说好有券的！”露华愣了片刻，想了想抓抓头发大笑起来，“哈哈，这样啊，太好了！”说着呼出一口气，“我真的担心听不下去呢！你们去看吧，我先走了，哈哈！”

　　在她转身之前男生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露华又羞又喜，转头期待地问：“怎么啦？”她觉得男生低头舔了嘴唇的样子简直好看到了极点，男生抬起头，低声说：“你人真好，太谢谢你了！”说完松开了手，露华抿抿嘴，尴尬地点点头，“你太见外啦，而且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东西！”男生笑着点头，“是呀，都是免费发放的！还是要谢的。”露华边说再见边后退，一下子跑开很远。

　　露华不明白自己怎么会又站在讲座所在的礼堂外面，她甚至能听见老教授的妙语连珠和学生的笑声。她靠在墙上仰头看天，想着好不容易见一次，等会儿叫男生一起吃饭，还可以顺便认识他的朋友……想着想着心情又好起来，忍不住捂嘴偷偷地笑。

　　她等到了男生，那一刻才想起一个常识，朋友也可以是女生。他们挽着手走到露华面前，男生一见她愣了一下，然后自然地跟女生介绍，“这就是帮我们拿券的，我高中同学！”旁边的女生夸张地“哦”了一声，扬着眉毛说：“就是那个帮你买车票的？”男生表情奇异地对着女生笑。

　　露华撒谎说自己迷路，好巧停在礼堂这里，然后傻笑着跟两人说再见，再次特别狼狈地离开了男生的视线，她还听到女生娇笑着跟男生说：“确实没啥好计较的……”露华一口气跑过几个路口，气喘吁吁地回到自己学校。喷泉池塘的睡莲刚发出花苞，风呼呼地从水面而来，直扑向露华的口鼻，她还没来得细细体味刚刚发生的一切，就接到了石娇娇的电话。

　　“所有的回忆都是我的幻想，他根本就没注意过我，我才发现自己蠢……”说到最后，露华已经平静了，甚至眼皮也重起来。美泡的手机不停地响着各种提示音，时不时有电话打过来，她带起一只耳机，说：“露华，今天你累了，睡觉好不好？”露华听见美泡的声音，想起之前她对自己的种种暗示，轻轻回答“好”然后闭上眼睛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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