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柳依依卷一九二

　　夏蕾忽然把脸凑近石娇娇，眨眨眼睛能感觉到睫毛的扇动。石娇娇向后缩下巴，脑袋尽力抵在靠背上，嫌弃地问：“你干嘛？”夏蕾邪气地笑，不怀好意地问：“是不是这样？”石娇娇先是没听懂，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她在说什么，不知道是恼了还是害羞，小脸登时红到脖子根，恶狠狠地说：“再这样我要生气啦！”夏蕾弯着头不以为意，吐吐舌头，“看来真是这样。”

　　到市里下车后，夏蕾家的司机早就在出站口伸头张望，一见二人身影就挥手示意。“方叔你眼好尖！”夏蕾笑着说，方叔接过夏蕾的背包，还伸手要拿石娇娇的，石娇娇赶紧摇手表示自己来就好。方叔也不勉强，打开车门发动好车子，待两人坐定后才说：“不是我眼尖，是你们俩在人群里显眼呀！”石娇娇趴在靠背上，笑道：“方伯伯您说话越来越有水平了！”司机爽朗一笑，“实事求是嘛，多漂亮的俩小姑娘。”

　　“家里人都在么？”夏蕾问，方叔收了笑回到：“都在，回去当心点，你爸爸很不高兴。”夏蕾偏头看着窗外，“我干什么他都不高兴。”方叔从后视镜里看看满脸阴郁的少女，扬扬眉毛说：“他也是舍不得你。”夏蕾不答话，石娇娇疑惑地看着好友的脸，又一言不发地移开视线。“对了，你二姑妈昨天打电话来，后天到，让我去机场接呢！估计也是因为你的事情。”夏蕾冷笑一声，“她怎么可能是为我。”

　　石娇娇看着路边瞬息更替的风景，心里暗暗整合夏蕾和方叔的对话，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感觉夏蕾就要去很远的地方了。“在想什么呢？”夏蕾拍了石娇娇大腿一下，石娇娇收回思绪，笑道：“就随便看看啊。”三人不再说话，沉默间两个姑娘都渐感疲倦，很快依偎在一起睡着了。

　　“蕾蕾醒醒，马上到了，你说在哪儿接人的呢？”方叔小心地叫着夏蕾，其实夏蕾已经醒了一阵子了，碍于石娇娇的脑袋搁在她的肩膀上，人还在昏睡，所以她就没动也没有说话。夏蕾见石娇娇还没动静，就伸手朝前指指，说：“丁字路口的公交站台，一会儿你先回去吧。”话语间汽车已经开进了镇区。

　　方叔驾车离开后，夏蕾架着石娇娇站在路边，石娇娇睡眼惺忪地倚在夏蕾身上，说：“让我躺在地上接着睡吧！”夏蕾不理她，拼命朝马路对面挥手，石娇娇的头也跟着她挥手的频率一上一下地颠着。“娇娇！夏蕾！”老六兴奋地声音穿透了石娇娇的耳膜，总算把她叫醒了！

　　老六跑到两人面前，夏蕾顺手捻去她额前汗湿的头发，问：“等很久啦？”老六憨笑着摇头，“没有没有！”迟疑一下后，一把抱住刚下车的两人，像欢快的小鹿一样蹦，“好想你们啊！”惹得夏蕾和石娇娇跟着闭着眼睛仰脸大笑，一人伸出一只手，热情地回抱她，大叫：“我也好想你们啊！”

　　三人站在镇中学斜对面的小路门口，政府公告栏下，等石娇娇打完电话。“怎么样，我干爸干妈批准了么？”夏蕾问，石娇娇收好手机，缩缩脖子说：“这两人真是脾气见长，严厉批评了我。还说我们几个只要一碰头，家门朝哪边开都不知道了！”夏蕾一听抚掌大笑，“说得没错啊！”老六摇着石娇娇的胳膊，说：“你有没有好好安抚下，回去还得投靠他俩呢！”石娇娇比出一个OK的手势，眨眼道：“那是当然啦！”

　　一辆载满西红柿的三轮车从三人身边悠悠驶过，骑车的大娘用期盼的眼神看着站在最外面的石娇娇，还没等对方问出“囡囡要吃番茄吗？”，石娇娇就抢先摇摇手，大娘连前进的速度都没变，悠悠骑过去了。“啊呀，唐老师！”　突然，夏蕾指着镇中学北门大叫，老六疑惑地顺着夏蕾的手看过去，谁也没看见。

　　最精彩的是石娇娇的反应：她先是一脸惊恐，紧接着捂住脸准备往巷子里躲，一头撞在计算好她逃跑路径的夏蕾身上。还没等石娇娇反应过来，夏蕾已经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石娇娇讷讷地看着只有两个环卫阿姨抱着扫把聊天的学校大门，靠眼睛确认夏蕾真在骗人之后，转头怒目而视，举起拳头大叫：“夏蕾！”夏蕾闻声要跑，石娇娇哪里肯放，早就抓住了她的衣角，两人嬉闹着扭作一团。

　　石娇娇密集的小拳头砸得夏蕾直讨饶，老六跑来笑着叫两人别闹了，石娇娇这才松开手，佯怒道：“看你还讨不讨厌！”夏蕾笑得肚子疼，摇着手说不出话。老六抱着东西跟在两人旁边，傻乎乎地问：“娇娇你什么时候怕起唐老师来了？”老六一脸懵懂，夏蕾噗嗤一声又笑了出来，石娇娇有口难言只能对天翻白眼。

　　三个人刚转弯到夏宅大门所在的路口，就看见阿千奶奶梳着一贯的大背头，站在路中心张望。“阿千奶奶！”石娇娇和老六并排站着给老人打招呼，阿千奶奶把两人朝屋子里赶，“丫头好久没来咯，快进去！”夏蕾说：“晚上我们仨都睡我房间的哦。”阿千奶奶挥挥手道：“知道啦，都准备好了！”穿过中厅之前，老人小声跟夏蕾说：“你爸爸心里不高兴，别惹他啊！”夏蕾瘪瘪嘴没有接话。

　　晚饭之后跟长辈们打完招呼，石娇娇和老六终于如释重负地躲进了夏蕾的房间，她们依次洗完澡，窝在沙发上。夏蕾从浴室出来，擦着头发坐到两个沙发中间的地毯上，问：“你俩怎么了，一人一边闹革命呢？”老六放下手里的杂志，甜甜地回：“才没有呢，一人一个沙发她就可以四仰八叉地躺着啦！”

　　石娇娇信手绞着蕾丝方巾翘起的线头，思索再三，还是开口问道：“夏蕾，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啊，刚刚吃饭的时候你爸妈多严肃啊，害得我跟菲菲都有点尴尬。”夏蕾靠在石娇娇躺着的沙发上，仰脸也看不见石娇娇的表情，抿嘴说：“你们别乱想，都是我的事情。晚点再跟你们细说，等丽丽婚礼之后吧！”石娇娇坐起来，“现在说吧，吊人胃口！”夏蕾看看对面老六凝神的脸，低头说：“我想我们四个在一起的时候说嘛！”“那也好！”

　　夏蕾也坐直了，拍拍手，用欢快的语气调节下有点冷的气氛，道：“来来来，我来宣布下我们的‘伴娘计划’！”老六抱着靠枕咧嘴笑，“一切听你的！”夏蕾站起来打开白色的衣柜，拿出一件抹胸的淡紫色纱裙，举到两人面前说：“这是我们的伴娘裙，我跟丽丽电话商量过了，她肚子大了不能穿婚纱，就穿宽松的秀禾服，我们穿这个做点缀！”

　　石娇娇跟老六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同时从沙发上跳下来，吵着要试一试，夏蕾阻拦到：“不要急，有你们试的时候，我还准备了鞋子！”她把两个人稳住，赶到圆桌边坐下，作出开会的架势，道：“我准备了四套，以后其他人结婚了，另三人都是伴娘，带着孩子也是伴娘，你们说呢？”石娇娇捧着脸，不知怎么有点想哭，用力地点点头，老六捏着拳头，“没错，管它有什么规矩，我们都是一个新娘加三个伴娘！”

　　陈丽结婚的正日子定在五月二号。她的三个伴娘五月一号匆匆去市里给她选新婚礼物，晚上才大包小包地赶到村子里，方叔应石娇娇的要求把她们丢在风景河边，三人拎着东西步行到石娇娇家。“干妈！干老子！快出来，我来啦！”走到门口夏蕾扯着嗓子大叫，果然把石家夫妻都叫了出来，石爸爸迎出去帮忙提东西，调侃道：“三个活宝去把市区都给搬回来啦？”老六叫了“姨妈，姨父”后笑道：“那可搬不过来。”

　　“干妈，你说我们做伴娘的要不要现在就去丽丽家候着呀？”夏蕾扒拉着袋子问石妈妈，抬头见石妈妈一脸严肃地跟石娇娇说话，忙拉着老六围了过去，怯怯地问：“怎么了？”石妈妈皱着眉头，环视三人，说：“过来得正好，我要说你们的。这样招摇过市，还三个伴娘！丽丽是有身子的人，你们这样子闹她要被人家说的！”夏蕾虎着脸问：“说什么啊？”石妈妈咂咂嘴，“乡里人的嘴狠起来，谁料得准啊？”

　　石娇娇虽然不喜欢妈妈的态度，但她明白妈妈是为陈丽着想，所以抱了妈妈的手臂柔声道：“随他们说去，我们跟丽丽都商量好了。不管怎么样，婚礼都只有这一次，还能办在人家的嘴里么？”

　　石妈妈一时词穷，夏蕾抓着老六的手，上前一步对石妈妈补充，“干妈，这些袋子里都是宝宝用的东西，之后才给丽丽的，不招摇。而且，新娘子就是新娘子，你放心吧，快乐一定比难过多！”三个少女眼神灼灼地看着石妈妈，石妈妈只能喜忧参半地对她们笑，没有一点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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