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筝与瞳卷三零八

　　上班已经有三天了，石娇娇还是感到心神不宁，终于拿起手机给夏蕾打了电话，很快对面就传来她精神饱满的声音，“娇娇，这么快又想我了？”石娇娇靠在办公椅上，看着圆形大厅新换的灰色沙发，笑道：“是呢！趁你度蜜月前多骚扰几次。”夏蕾嘿嘿笑了一声，换到一个安静的地方，回说：“早呢，我家摆完酒席还要去他家那边摆，都是大家庭，请不完亲戚朋友！”

　　石娇娇木木的，敷衍地嗯了一声，随口问：“去哪里蜜月啊？”夏蕾似乎找到了坐的地方，发出了舒心的声音，笑道：“本来我一直想去非洲，结果他要呆两年，也就算了。或许去大堡礁，给你们扛点袋鼠肉回来尝尝鲜，哈哈！”石娇娇跟着“嗯”了两声，夏蕾这才听出她的心不在焉。

　　“离开三亚前我跟你说的，后来打电话了吗？”夏蕾问，“嘿。”被问到打电话来的真实诱因，石娇娇心虚地干笑了一声，愣了好久才说：“其实这不是重点，我就想问你为什么特别跟我说一声。”夏蕾叹了口气，嗔道：“他这次一去又是两个多月，你们不要留句话吗？”

　　石娇娇哑然，唐建宇从前去留学两三年，自己这边都音讯寥寥，何况是跟访问团去美国短短两三个月！夏蕾何以这样理所当然，觉得他们在远行之前，有必要给对方一句话？石娇娇的心乱极了，她感到一种愤怒，而这怒火对谁也不能释放。

　　她想了想，松开紧咬住嘴唇的牙齿，喉舌干涩地问夏蕾，“真的这么明显吗？”电话那头长长的沉默后，夏蕾郑重地点点头，“嗯，藏不了。”石娇娇苦笑一声，“那我该怎么办？”对方沉默了很久，问：“不就是两个人的事情吗？”石娇娇几乎要哭出来，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绝对不是。”

　　不知是谁说过，删除一份文件最彻底的办法是替换。这句话激烈地翻滚在石娇娇的脑海里，她放下手里的工作，撑着脑袋思考：老师、朋友、亲人、可倚靠的对象、异性……细细想来，唐建宇自出现以来，几乎包揽了石娇娇身边的所有角色的最佳模板，“就因为只看得见他，才会拼命挣扎也不能抽离！”

　　夏蕾塞给她的那捧玫瑰花球，飞过许多城市，依然鲜红地开在石娇娇的餐桌。婚礼上，周继昀闭上眼深深地亲吻夏蕾，那种鲜活的幸福感，直到现在石娇娇还能强烈地感觉到。“我该打开心扉，随便是谁，试着好好谈一场恋爱，总能好过一点吧……”石娇娇耸耸肩，给自己打了打气。

　　人生就是：刚刚做好决定，给自己充满信心，立刻就会发生让你泄气的事情。

　　唐建宇鬼使神差地打了电话过来，支支吾吾从夏蕾结婚说到他和张堃的渊源，最后才小心地告诉石娇娇，“我要去美国，下周出发，最多三个月就会回来。”石娇娇抿抿嘴，接了一句，“知道了，注意安全。”唐建宇木讷地答应，“嗯，好好工作吧。”

　　电话结束后，两个人都觉得懊恼。唐建宇自责于控制力太差，这通电话显得这样不伦不类；石娇娇恨自己摇摆不定，为什么不管事前说得多么坚决，一碰到事主就立刻被他牵着鼻子走了！两个时空，两张椅子，两个人都一下子瘫软在椅背上，暗自庆幸这三个月的离别，给自己提供了足够的空间。

　　“哇，今天这么光彩照人！”石娇娇从电脑屏幕后抬头，看见一脸淡妆的Sue，颇谄媚地赞到。Sue轻轻捧了下脸，有点害羞地笑道：“真夸张，下午有个招标会要去。”这种娇嗔的小女人情态在Sue身上极其少见，可从过完年开始，却频频出现。她似乎处在一种神秘的关系里，浑身散发着不能被人知道，却又藏不住的欢喜。“Sue也恋爱了……”石娇娇掩着口，偷偷笑了笑。

　　“哦，对了！白秘书跟你说了没？”Sue走到自己办公室又折回来，“明后两天她去外市参加周佳琳的婚礼，你去小蒋总办公室顶替两天。”石娇娇停下打字的手，动了动眼珠，“没跟我说。”Sue竖了竖手指，“她可真是给足了自己助理的面子。”石娇娇抿抿嘴，“她们搭班做事自然亲密点，我俩还不是一样。”Sue皱皱鼻子，“我几时把你当助理了！”

　　这话也有理，近半年以来，Sue慢慢把手里的事情平分给了石娇娇，两人与其说是上下级，倒不如说是一双搭档。石娇娇撅撅嘴，“你这样的上司，一辈子恐怕只能遇上一个。”Sue瞪瞪眼，“还说！”石娇娇咧咧嘴，“保证不拖老大后腿！”Sue从柜子里拿出一罐茶叶，嘀咕：“我又不是狗。”走到办公室门口，又道：“我跟你说，姓白的非常讨厌你，很可能不跟你交接就走，你最好主动做准备。”

　　石娇娇想起上次酒会上的不愉快，后来又在财务直接拆穿了她私自代领费用等等事情，不禁抓抓头皮，说：“还真是恨上我了。”Sue抿嘴笑笑，“女人一遇见男人就是不可理喻的，何况还是大老板这样一个男人。”石娇娇听了扬扬眉毛，仍旧去处理手头的事情，心里暗自盘算着，下班前一定要拦住白秘书。

　　果然被Sue言中，白秘书真的没有打算跟石娇娇交代工作。她从茶水间任由石娇娇跟到办公室，用极度舒适的姿势坐下，嘬了一口咖啡，撩起眼皮，扬起语调问：“石大助理有何贵干啊？”石娇娇眨了眨眼，端正姿态说：“我已经跟Sue交接了明后两天的本职工作，现在来跟您交接一下。”白秘书放下杯子大笑一声，“老板看重你，自然不会为难你，有什么可交接的。”

　　石娇娇一听，动了动眼珠，问：“那您手头有这两天一定要处理且我可以代办的事吗？”白秘书歪着头不说话，石娇娇等了片刻，欠了欠身说：“那我就按您的意思，见机行事了。”“哼。”白秘书别过头，玩弄着手里金色的笔套，“我可不敢给你意思。”石娇娇眯起眼睛，提起一口气又吐了出去，再也不说一句话了。

　　眼看就要下班，两人已经一言不发对峙了半个小时。白秘书看了看表，起身说：“我要下班了，你愿意站着就站着吧。”说完拎起黑色的链条包经过石娇娇身边，冷笑着往门外走。石娇娇一下子拦到对方面前，“大老板明后两天的行程至少给我，不然我就去跟他本人要。”白秘书动了动下颚，好半天才从包里拿出手机，按了几下键盘说：“系统里自己查收。”

　　石娇娇点点头，白秘书迟疑了一下，才回转身扬着脖子冷淡地说：“还有，蒋小姐三天之后从C市回来，帮老板安排适合的时间短暂会面；第二件，梁副总想推荐个经理给老板，这两天你找个时机先吹个风！其他也没什么事。”石娇娇垂着眼睛，没有任何回应，白秘书干咳了两声，说了一句，“我走了。”

　　待白秘书走远了，石娇娇才从她办公室走出来，正好看见张堃跟白秘书在圆形大厅站着，说了几句话之后迎面走来。即使现在加快脚步也躲不掉，石娇娇索性站在原地，向对方打招呼，“张堃先生。”张堃皱了皱眉头，停下脚步问：“明天是你过来？”石娇娇点点头，张堃张了张嘴，看了石娇娇一会儿说：“明早跟司机去xx幢xx室接我，早餐喝粥。”

　　“哪个小区？什么粥？”石娇娇顺口问道，张堃抿抿嘴舔了下嘴唇道：“你知道我也住在那个小区啊，我跟你说过。”石娇娇一愣，不知怎么的耳朵就热了起来，很快就变红了。她低头确认一遍地址，说：“早餐的具体要求我去问白秘书。”张堃看着石娇娇有颗小痣的通红耳垂，轻轻笑道：“现在的电饭煲，不是可以提前预约的么？”

　　“你的意思是？”石娇娇张着嘴，难以置信地看着张堃，半天都不能接受，作为助理居然还要负责为上司煮饭！她后退了一步推脱道：“我的锅没这么先进！”张堃挺直脊背，理了理领带结，看起来完全不讲道理，“这就是你的问题了。”

　　石娇娇看着张堃扬长而去的背影，突然意识到这根本不是什么工作，极有可能只是对方公报私仇的恶作剧！石娇娇拧着眉毛垂头丧气地回到办公室，暗想：看来凡事都要忍。任性一时爽，后患无穷。

　　反正都是要煮饭，石娇娇下班后去了一趟菜市场。刚到家，就接到陈丽打来的电话，“小兔崽子今天毛病又犯了！”石娇娇把东西放进厨房，兴奋地问：“怎么样怎么样？”“录像放出来给他看了，问这里面摔糖的小朋友是谁，做得对不对，他这厚脸皮居然真有点羞愧！”听着陈丽兴奋的声音，石娇娇抚掌大笑，“我就说吧，就不让他赖皮！”

　　两人笑了一阵，陈丽问石娇娇下班没有，“晚上吃什么？”石娇娇看看厨房，翻了个白眼，“托公司领导的福，我今天下决心做饭了。”“哈哈，这是什么道理？”白眼连忍都忍不住，自己就翻出来，石娇娇长叹一口气，“说来话长，挂了，做饭去了。”“好吧，奶奶做的晚饭也好啦，去吃咯，哈哈！”“……好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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