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文语见他的表情里似乎也很惊讶,立刻痛心疾首地说:“建宇,你知道吗?她居然把这个缠在床头的吊绳上!是睡在那里,一抬头就会看见,一抬手就会碰到的地方。你以为她还是你一直呵护的那个小女孩吗?”
“她了解你,利用你的信任,留下这样一个暧昧的记号。”邵文语咬了咬嘴唇,“或许就是为了被我、或者不是我的女人发现,引发这样的战争!心机有多深?简直肮脏又卑鄙!”女人的脖子和脸颊一样,因为充血绯红一片,“建宇!她……”
唐建宇竖起一只手,挡住了邵文语更激烈的言辞,无力地说:“打住吧,她不是你想的这样。”邵文语哈出一口气,“你居然还护着她?这里从没有别的女人来过,你比谁都清楚!或许她在你面前伪装得太好了,懵懂又天真。可现在铁证如山,她就是个心术不正的乡下人!现在长大了……”“够了!”唐建宇终于怒目相向。
邵文语吓了一跳,唐建宇看着女人的眼睛说:“这枚发夹,确实是她落下的。但,是我夹在夜灯吊绳上的,已经放了两年多,她可能都不知道自己丢了一个小发夹。”“什么……”邵文语重新看了看手里的东西,又难以置信地看向唐建宇,嗫嚅着,“你是什么意思?我听不懂。”
唐建宇垂眼,语调稍稍平复,“我是说,她对此一无所知。如果非要承受你嘴里的,肮脏、卑鄙或者心术不正……那,也该是把发夹留下的我来。”唐建宇看起来像个愿意领受一切的殉道者,邵文语嘴唇开开合合,颤抖着却发不出声音。“不会吧?哈哈。”邵文语后退了一步,“难道,你爱她,你用一个男人的心去爱自己的学生了?”
邵文语看着对方的表情,连一丝一毫的细微变化都不能放过,直到唐建宇眼球不自然地转动了下,机械地摇头否认,说:“不要再胡说了。”虽然不相信,但他至少不承认!女人暗自松了一口气。
她不再说话,斜眼看着唐建宇,将握有发夹的手高高举起。发夹被狠狠地摔在桌子上,这是用了多大的力气,让这样的小东西直接从软玻璃上弹了起来,弹到紧靠在桌边的唐建宇腹部,又重新落在桌面上。
邵文语怒气冲冲地指着次卧的门,“今晚我要睡这个房间!”站在原地的唐建宇拿起发夹看了看,又像丢开一个炸弹一样,扔回桌面上,根本没有听见邵文语的咆哮。“你听见没有!我晚上要睡这个房间!”邵文语逼近唐建宇,又大声宣布。
“你今天就回去吧。”唐建宇淡淡地说,邵文语瞪圆眼睛,问:“你宁愿赶我走,也不让我睡石娇娇住过一夜的房间?”唐建宇动了下脚尖,表情平静,“不是的。”邵文语提起左边的嘴角,一直退到次卧的门口,一把推开灰白色的门,被阻隔的气流呼啸而来,“那么,我今晚非要睡在这里。”
“我和你都尽力了。”唐建宇转过身,眼神里已经完全没有怒气,他用一种安宁的目光包裹住暴怒的邵文语,平静地说:“你知道我们走不到一起。”一滴泪从美丽的眼睛里滑落,邵文语颤抖着问,“你真的生气了?又不要我了?”唐建宇呼出一口气,“文语,我谢谢你的坦荡,阻止了更难收拾的局面发生。我和你,我们都无能为力。”
后来是怎么收拾东西,在唐建宇面前,离开那间公寓的,邵文语记不清也不愿想起了。她只记得自己离开得很平静,甚至还跟他挥手道别。最讽刺的是,唐建宇在门口目送邵文语下楼,表情居然比她还要绝望。
“难道我的吵闹,反而点醒了他对石娇娇不自觉的感情吗?”邵文语蹲在大通道里,回忆起分手时,唐建宇最后的表情,松开捂着脸的手,一个人喃喃自语,“不、不会吧……”
“文语,怎么啦?蹲着干嘛,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了?”唐母冷不防地出现,慌得邵文语赶紧站起来,手忙脚乱地掩藏失控的情绪。“哎呀,怎么哭啦?”妇人走上来拉住邵文语的手,看着她通红的眼睛问:“是不是建宇?”
邵文语靠在墙壁上,泪光闪烁地看着唐母,嘴唇抖动着,似乎有什么要破口而出。她闭上眼又睁开,摇摇手,“不是,跟建宇没关系。干妈,您别问,我不想说,赶紧去车上吧。”唐母松开手,看着邵文语扭头而去。
唐建宇刚拿好换洗衣服,门铃就急促地响了起来,开门一看,没想到是自己父母又折了回来,疑道:“怎么回事?”“我还没问你,你倒来问我。”唐母边换鞋边说,“你跟文语怎么了?她怎么哭成那样?”唐建宇动了动眼珠,“她人呢?”唐母摇摇手,坐到椅子上,“说临时有事让助理送我们,我一想还不如明天跟你一起回去。”唐建宇撇撇嘴,“知道了,你跟我爸坐着,我去洗个澡。”唐母指着唐建宇,看着唐父说:“他这什么态度!”
唐父听到卫生间传来的关门声,觑着太太,道:“怎么,被人家招待了一回,又想做婆婆了?”唐母狠狠剜了丈夫一眼,“你少呕我。”说着冲卫生间努努嘴,“你信不信,肯定是昨天那顿饭闹的。”唐父转身去厨房,拿了杯子出来,倒了杯凉开水说:“你不要瞎掺和了。他们俩,成不了。”
“你当我傻子吗?十几年机关白干的吗?我现在不是操心这个。”唐母接过那杯水,喝了一口又放下,看看卫生间方向说:“我担心那个女学生。”唐父托了托眼镜,一言不发地看着妻子。唐母咂了一下嘴,又说:“你别敏感,我现在只说儿子的事情呢!”唐父也拉开椅子走下,“你是说,建宇和石娇娇?”唐母没有说话,只是警觉地看着丈夫,严肃地点了点头。
“那你现在有什么打算?”唐父双手交叉靠在椅背上,表情有点戏谑地看着妻子,唐母被看得不自在起来,身子一挺,脖子一扭,强硬地说:“我怎么办?你说我作为长辈怎么办?当然是跟他说清楚,这种想法没有最好,有就立刻给我打住!体统不要啦?家里名声不要啦?况且还是那种人家……”唐父面无表情,“哪种人家?”唐母撇撇嘴,“就是石家这种,乡下小商小贩人家!”
见丈夫面色不善,唐母嘴角抽动了一下,又嘀咕道:“当然也不能听文语的一面之词。”唐父叹了一口气,抬头越过妻子,说:“你睡会儿还是怎么样?”唐建宇穿着白T恤黑色棉布裤走到父母面前,沐浴剃须后,颓废一扫而空,只是眼下明显的乌青让人一眼就看出,过了一个煎熬的前夜。
“也睡不着,我打算中午休息下,之后一起回家去,就在镇上不要过一夜了。”说完,就端着洗好的衣服,往阳世上走去。等他从阳台回来,唐母顺手拿下儿子手里的盆,“你去坐着,妈妈有话问你。”说着转身往卫生间去放东西。
唐建宇果然乖乖坐在父亲对面,还没等开口说话,母亲已经坐到了旁边,形成了一个夫妻二人审讯儿子的局势。唐建宇扬扬眉毛,摊开放在桌子上的手,问:“这是什么?政治谈话?”唐母单刀直入,“儿子,妈妈问你,文语突然那样,是不是你跟她吵架了?”唐建宇无力地抬起眼,反问:“妈,你觉得我跟她有什么好吵的?”
“这……”唐母一时语塞,妇人很想直接把对于石娇娇的忧虑提出来,可无论如何也张不了嘴,只好模棱两可的说了句,“不是因为你就好,妈妈可不愿建你做出什么荒唐事来。”“荒唐事?”唐建宇竟然笑出了声来,“妈,你有话还是说明白吧。”唐母赌气似的点点头,道:“我就想问,你跟那个石娇娇是怎么回事?”
“啊?”没想到母亲会问得这样直白,唐建宇满眼不可思议,问:“文语跟你说了什么吗?”唐母很满意儿子的反应,看了眼丈夫冷哼一声,说:“饭都吃成那样了,还用她说什么吗?”有一瞬间,唐建宇确实感到害怕,他怕邵文语已经将自己的剖白原原本本转述给父母,他们必然无法承受。
再转念一想,说或不说都一样。母亲已经在质问;而石娇娇,也跟自己再没有干系了。
唐建宇眼神涣散地发了一会儿呆,无目的地看着地板上两块木板的接缝,问:“妈,在你眼里,我是个什么样的人啊?”唐母被问得一头雾水,疑惑地向丈夫求助。唐建宇仍看着那个裂缝,抿嘴轻轻地笑道:“你是我的母亲,在你眼里我当然是全世界最好的。”说到这里,唐建宇平静地看着面前的妇人,叹了一口气。
“其实呢,我不过是个一把年纪不成家,只敢躲在小镇子上,一事无成的书呆子罢了。”
他是夫妻俩眼里的珍宝,是家族交口称赞的骄傲,是被社会倾力培养的天之骄子,怎么能随随便便说出这样的丧气话来!妇人的眼里几乎顷刻沁出泪水,“你在说些什么!”“我困了。”唐建宇兀自摇摇头,木然地站起来,走到房间门口苦涩地说:“放心吧,我做不了荒唐事,没这个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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