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筝与瞳卷四七六

　　在新公司的人事处报到之后，石娇娇在短发人事经理的带领下，熟悉了工作环境，看了看给她安排的办公室，当天并没有留岗，而是等大后天总经理从台湾回来之后，再正式上班。“潘总再三交代要招待好石小姐，等他们回来之后，还要给您办欢迎会。这两天您正好再休整一下，也可以简单准备些个人用品什么的。”经理友好地提醒，石娇娇表示感谢，“那我们就后天见，有什么事情电话联系，今天就先告辞了。”“再见。”

　　新区不比老开发区，老开发区近年被二次开发，注入了诸如互联网、高新科技等等中小型创新公司的新血液，正处于成长期，给人崭新却有点冷清的感觉；新区名字里带新，地域内却都是一些早年招商引资政策吸引来的老牌工厂，已经形成了工业园和相当的人口密度，俨然是个配套成熟的社区，行车其中能感到三十几年的老工业区的生活气息。

　　在新区堵了一阵子车，在三环高架上耽误了一会儿，到车站附近又扎扎实实地塞了二十几分钟，满打满算地预留了两个小时的赶车时间，石娇娇居然还是喘着气在发车最后一秒才冲上大巴，真是始料未及。“看来以后上班还得提前出发。”她心里嘀咕着，一路找到自己的座位。“好，人齐了，出发吧！”站务员点了人头，跟司机说了一句就下车了。

　　大清早从镇上赶着去公司报到，接着就心急火燎地赶车，紧张的行程让石娇娇直到坐下心还“砰砰”乱跳。她闭着眼睛休息了一会儿，还是抵抗着强烈地睡意拿出手机，拨了一通归属地显示为B市的电话，应答的是个温厚的中老年女人，“喂，石小姐。”“张院长，我是石娇娇。我现在刚刚上A市过来的大巴，估计到那儿天就晚了。嗯，我住一夜，您帮我张罗一下。”妇人高兴地应下，石娇娇想起来又加了一句，“告诉爷爷一声，别固执着等我吃午饭。”“这会儿和其他老人在草地上晒太阳呢，知道你来看他，可高兴啦！”“嗳，到了再说。”

　　石娇娇一上高速就睡着了，平稳流畅的路况让睡眠更加深沉，几乎从头睡到尾。等石娇娇自然醒来的时候，迷蒙的睡眼看着熟悉的街景，才意识到已经到达B市很快就要下车了。石娇娇活动了下口舌，随手捋了捋头发，检查了下随身行李后，坐直了身体，胳膊肘撑在窗户边沿上，试图尽快从初醒的头昏脑涨中适应过来。

　　往下面县城的巴士是流水班，客满发出算得上随到随走，石娇娇正巧赶上新一班次上客，这样算来，到疗养院大概六点多。“师傅，还有多久出发啊？”一个拉着帆布大滚轮箱的汉子一脚踏在大巴前门口问道，师傅扬扬手，“最多二十分钟吧，你不要这样，很危险的！去把箱子放好，上车坐着！”“好的好的，谢谢师傅。”

　　石娇娇听着车厢里的对话人在放空，手机里聊天软件的消息不停跳出来，她们四个人的小群里，陈丽正在极力说服其他两个妈妈去给宝宝拍写真，并以老江湖的口气告诫她们，照片能多要就不要少要，说陈鹏鹏一眨眼就长成小学生了，婴幼儿时期短得超乎想象！夏蕾和老六，尤其是老六这个新手妈妈，明显非常心动，积极互动，列举出了好多什么韩风、欧式，文艺、清新……各种风格，甚至早早担心起了摄影师的水平问题！

　　就这三个女人，不到一个小时，居然噼里啪啦聊出了四百多条新记录！对此插不上话的石娇娇实在憋不住，见老六百忙之中问了一句，“我娇去哪儿了？”立刻似笑非笑地在群里冒了个泡，“在呢。”真是天大的面子，陈丽和夏蕾在如火如荼的讨论里，还及时给石娇娇分别丢了个“虚情假意”的表情包。石娇娇看着诙谐的动图笑了笑，抿着嘴随手发了一句，“我看你们三个是傻到了一块，还操心摄影师，下半年周继昀回来不是随便拍？说不定三个小孩的合照能被什么国际杂志选了当封面！”

　　老六一贯捧场，立刻跟了个崇拜的表情，肉麻地说：“我怎么给忘记了！”陈丽和夏蕾听出了石娇娇的揶揄，同时发了暴打的表情，陈丽说：“别说下半年，下周都难说了！小孩子一天一个样，见风就长！你没经验，不跟你计较！”夏蕾暗搓搓地跟个了赞赏的动图。石娇娇可不饶人，指尖飞舞，“是是是，您经验丰富！”

　　陈丽接招向来大而化之，“对呀，加上她们俩的，等你有了宝宝啥都不用愁！”引得另两人击掌支持，石娇娇舔舔嘴唇，打出句话发了过去，“我先谢谢你，最好么，到时候陪我一起，再给陈鹏鹏添个弟弟妹妹，哈哈！”陈丽立马发来个示威的表情，石娇娇兴致勃勃等着看她说什么，一个电话占满了整个屏幕。

　　没想到唐建宇会打电话过来，还是这种平时必定在工作的时候。石娇娇清了清嗓子“喂”了一声，问：“怎么打电话过来啦？”可能要发车了，师傅催促上客，并开始提示目的地，车厢里一时吵闹一起来，直到出发才安静下来。这期间唐建宇一直没有说话，等到听筒里不再嘈杂，才说：“正好有点时间，问问你到哪里了，路上都顺利吧？”

　　石娇娇头靠在车窗上，“嗯，已经上了去县城的大巴，到那边时间也早，打个车过去就好。”明显听见唐建宇吞了口口水，可能接下来要说的话也独自思量了很久，石娇娇抿着嘴耐性等待。唐建宇换了一口气，咬咬牙根，说：“这次之后，就不要再特意赶去了吧。平时打电话问候一下，或者多寄点东西过去，关心表达到了就好……我……”

　　“我明白。”石娇娇打断唐建宇的话，说：“我明白，无论怎么强调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但这爷爷始终是张堃的爷爷，根本不能完全分离看待。”唐建宇感到一阵难堪，不禁捂住额头，几乎立刻就反悔了，道歉道：“抱歉，我不知道怎么了。”石娇娇笑了笑，“傻子，这很合理啊，我已经在慢慢减少跟老人的接触，但他年纪实在大了，只希望尽可能不要影响到他的精神吧……”“嗯。”唐建宇舔舔嘴唇，“我再次道歉，不该随意干涉你……”

　　这有什么，我们本该调节到步调一致呀！石娇娇接完电话，嘴角线条舒缓。

　　离开市区后，风景变得错落有致，大开大合。近处刚刚发芽的行道树被夕阳染上淡红色，一开始你以为那沉沉的圆日很近，就挂在眼前的树枝上，等大巴开过返绿的麦田，你才发现那太阳隔着广阔的田野，在遥远的天边。

　　后来，石娇娇还是找机会把那夜与张堃的遭遇，去除了细节后告诉了唐建宇，当然是出于尊重和信任的原因。此刻，她太明白一向淡然豁达的唐建宇，为什么会突然有这么反常的小心眼举动：这是理应要承受的，绝对坦诚的副作用。石娇娇浅色的双眼里，映出两盏夕阳，她沉静的面庞端庄静穆，思绪深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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