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筝与瞳卷五五零

　　“啊？”石娇娇不能理解，为什么一个孩子会提出这样的要求，迷茫地看着陈丽。陈丽靠在枕头上，十指交叉在一起不停地开开合合，幽幽地说：“鹏鹏他……叫赵永仪爸爸啦！”石娇娇一手撑着椅子靠背，一手按着心口，嘴巴一直乱动却讲不出一个字。陈丽长腿伸直，脚尖抵在石娇娇膝盖上，“赵永仪跟我说的时候，一个大男人眼圈都红了。”

　　石娇娇膝盖怕痒，一把抓住陈丽的大脚趾，捏住说：“怎么突然就改口了！这么些年，小支书这么努力，我们鹏鹏最亲热时也只是叫叔叔不带姓的。会不会跟王嘉伟添了小儿子有关？”陈丽嘟嘟嘴，缓缓地摇摇头，“大概就是这么多年，即便不叫爸爸，赵永仪也真心待他，小孩子终于认可了吧！”石娇娇松开手，软软地说：“你心情还有点复杂。”

　　陈丽撸了撸脸，咂咂嘴说：“是呀！我不是个细心的好妈妈，可鹏鹏是个敏感的好儿子。学校里好好表现，不陪他也毫无怨言，总是在王家面前维护我……甚至现在改口叫了别人爸爸！我是受着这小男子汉的爱护呢！”话没说完鼻尖一红，泪光闪烁。

　　石娇娇探身过去，一手撑着床沿，一手按住陈丽脑壳，“这有什么好哭的，老老小小都爱护你。”“噗嗤！”陈丽含泪笑出来，抽了一张纸擤了鼻涕，说：“我前段时间不是去外地学习了嘛，赶不上鹏鹏学校运动会，王嘉伟更不会去，被赵永仪知道了。他一声不吭，当天突然出现在小子跳绳比赛的现场，惊得他一下踩到绳子，第一也丢了！”石娇娇歪在陈丽身边，抿嘴笑，“可是心里惊喜坏了，是不是？”

　　“还没到！”陈丽摇摇手，“这都是后来陈鹏鹏自己跟我说的啊！下午有亲子接力跑比赛，赛到一半的时候，天下起大雨了，正轮上赵永仪这组！大人嘛，见下雨就想协商一下，不比了，可孩子尤其是男孩子较真啊，在旁边吵得面红耳赤，说不跑的家长都是怕输什么的！”陈丽看了一眼听得津津有味的石娇娇，又枕着手臂继续说。

　　“赵永仪本来一直没说话，看看操场上还有人冒雨比赛，就站出来说服大家。他本来没想到家长也有比赛，就穿了皮鞋去，还没跑两步鞋就掉了一只！其他爸爸都跑出好远了，鹏鹏缩着脖子站在跑道边，捂着脸躲进了同学伞里。”陈丽忽然扭头问，“你们知不知道，我们家小支书是什么大学生田径比赛冠军啊？”石娇娇咧咧嘴，“不知道。”

　　陈丽眼睛弯出憧憬的弧度，继续说：“赵永仪吐出一口雨水，利索地踢掉了另一支鞋，看了陈鹏鹏一眼，赤着脚，像疯狗一样窜了出去！”“这什么比喻！”“那些爸爸肯定不锻炼，哪是冠军的对手，很快就被超过了啊！到了终点都哭笑不得，小学生的比赛，一个成人这样拼命，跑道上可都是细石子呢！”石娇娇下意识咬住了手指。

　　“赵永仪喘着大气，也不答话，叉着腰对着前面笑。前面是抄小道跑来的陈鹏鹏，怀里抱着两只湿漉漉的黑皮鞋，歇斯底里地喊，赢啦，我们赢啦，是我爸爸，我爸爸光脚也跑赢啦！”陈丽狠狠地瞠了瞠眼眶，皱着眉头笑，“捧着了个奖状回来，落汤鸡样的爷俩木愣愣地都不说话，把爷爷弄得莫名其妙。就是这样！”

　　石娇娇眨了眨眼，无意识地把玩着陈丽的手指，她想起关于夏蕾的往事：很久很久以前，跟鹏鹏差不多的小夏蕾，第一次叫了那个圆脸的温柔女人妈妈。小小的她被抱在怀里，在被别人挑拨着幼小心里最尖细的那部分神经时，她得到了最坚定的捍卫。那一刻，她和她同时获得了彼此。“大概是，小支书给了鹏鹏，只有爸爸才能给的安全感。”石娇娇说。

　　“嗳，说到这里，”石娇娇突然支起上身，迟疑地看着还沉浸在感动中的好友，又讪讪地躺下了。陈丽摸到空调遥控器，发现竟然还有体贴的睡眠无扰模式，按了一下，本就不大的运行声迅速微弱起来，她嘀咕道：“石娇娇你可以啊，住个宿舍待遇还挺高呢！”石娇娇闷闷地“嗯”了一声，挪动身体和陈丽拉出一人的间隔，侧脸打量着好友。

　　“你刚刚想说什么？”陈丽放下遥控器，把照明灯换成夜灯，边躺下边问。石娇娇撅撅嘴，想了想才回：“没什么，就是催你睡觉，明天我得早起呢！”陈丽翻身朝着石娇娇，推了她一把，“不会耽误你大事！别扭扭捏捏的，我可看不惯，快讲！”石娇娇牙一咬，“那我可问啦？”陈丽心下也猜到三分，干脆地说：“问。”

　　石娇娇又支起了身子，在晦暗的夜灯光里尽量看清好友的面庞，非常认真地问：“你和小支书会要孩子吗？”陈丽没有立刻回答，石娇娇定在原处，屋子里一时静得连那静音空调都吵闹起来。隔了好一会儿，陈丽斩钉截铁地说了一个字，“要。”石娇娇用凝视代替了话语，陈丽长叹一口气，“这个问题我也想了很久。”

　　“嗯，爱鹏鹏和爱赵永仪并不矛盾。”石娇娇轻轻说，陈丽竖起一只腿，在模糊的灯光里张牙舞爪摆弄自己的脚趾，说道：“你晓得我不是什么有觉悟的人，什么母爱的伟大无私，我受不起！但有一点，没人能比我还爱我的孩子。我陈丽敢拍着胸脯说，无论怎样，我能给鹏鹏充足的爱！既然是这样，再生个孩子有什么不可以的呢？赵永仪是我的丈夫，也是鹏鹏的爸爸。”

　　伟大无私这种宏大的品格，一时确实无法定义，可石娇娇在这段话里，听到陈丽作为一个母亲，对自己的孩子绝对充沛而笃定的情感，连她都感到了安定。她轻轻放倒自己的身体，头软软地靠在陈丽的肩膀上，说：“丽丽你可真酷啊……”陈丽嘴角一挑，“这有什么！我要顺其自然，而不是为了向旁人表白什么，非要刻意弄个孩子出来！”

　　“嘿嘿！”石娇娇咧嘴一笑，“我懂你的意思。”陈丽逍遥地抖起脚，“你肯定懂的！有什么事，只要跟你说说，就算摆不平心里也顺了！这就你石娇娇这个人的特异功能！”石娇娇笑起来，“我有这么神？”陈丽的喜爱毫不做作，“有啊，要不然我们仨都这样守在你身边离不开呢？”石娇娇弯起眼睛，笑得害羞又温暖，“是我离不开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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