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筝与瞳卷六一一

　　“你别出来了，我一个人去送高总就行。”石娇娇制止了正要换鞋的唐建宇，“正好想起点工作上的事。”唐建宇中午时给学生们临时加课，后来又马不停蹄地赶回来，一进屋意外地开始应酬客人，确实觉得有点疲惫，便顺水推舟地点点头，从衣架上取下一件厚外套，说：“好。外面冷，穿这件出去。”石娇娇快速提起鞋跟，接过衣服，留下一句“我很快就回来！”

　　高凌站在扎着漂亮竹制栅栏的绿化带旁边，见石娇娇终于出来，笑道：“还这么腻歪呢！”石娇娇笑笑没有接话，四下看了看说：“车子停在哪里？”高凌伸手指指，“那个棒球场旁边。”“这么远，走吧！”石娇娇扎紧围巾，扭头看着高凌，说：“刚才谢谢啦！”高凌被寒风吹得眯着眼，眼角有细长的浅纹，道：“你干嘛要骗他，吃坏东西也不是什么大事。”

　　石娇娇咧嘴一笑，眼里并看不出高兴，语气还有点轻佻，道：“你不懂，他这个人对生病还是很过敏的，都是大事！我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嘛！”高凌只接收到话语里，这夫妻二人分量更重的“腻歪意味”，忍不住抖了抖两腮，没好气地说：“这我真不懂，也根本不想懂！”石娇娇将下巴埋进围裙里，没有接高凌的话。

　　走过一条地砖红黄相间的边道，旁边是破败的夹竹桃丛，高壮的枝条可以猜想其夏日的繁茂。夹竹桃枝在路的拐角处穷尽，眼前豁然开朗，棒球场围着高高的绿网，是冬季最突出的颜色。一辆酱红色的帕拉梅拉别出心裁地停在棒球场和非机动车道之间，在灰白的地面上格外显眼，高凌不觉加快了脚步拦在石娇娇面前。

　　“车就在那，回去吧。”高凌挥挥手，石娇娇停下脚步看了看她的座驾，点点头回：“那路上注意安全，明天公司见。”高凌摆摆手，“我一会儿就去B市了，那边也忙。”石娇娇心神领会，“是，年关正是要去各处拜访露脸的时候。”

　　高凌听罢嫣然一笑，欲转身离开，突然竖起一只手，又面朝石娇娇叮嘱道：“对了！我记得办公室老张年纪最大，称得上你说的老员工。明天你最好给人家包个红包，也算是为你圆了个谎。”石娇娇尴尬地笑笑，乖顺地点点头，“晓得啦，不会让他白白‘住院’，又被我代表公司探望一番的。”高凌闻言咧嘴一笑，挥挥手说：“走啦！”

　　发动的汽车在干燥的空气里掀起一阵尘土，直到重新落定之前，石娇娇都呆呆地站在原地没有离开。为什么要骗他呢？石娇娇自己也不知道。其实最过敏的人正是她自己，她居然担心唐建宇会通过苏望了解到她去医院的真实原因，这是正常情况下绝不会发生的事。

　　石娇娇在门外的小道上来回了好几次，直至时间长到对于送个客人来说实在不像话了，才步履沉重地踏上自家门庭的台阶，缓缓挪进了玄关。“咦……”石娇娇一进门就露出意外的表情，趁着换鞋光着脚踩在光滑的地砖上，脚底立刻传来一股温暖。唐建宇见妻子傻乎乎的样子，笑着走过来，道：“傻的，一个人在家干冻着，不知道取暖吗？”

　　“总是弄不明白那个按钮嘛！”石娇娇争辩一句，脱了外套隔着薄线衣搓了搓大臂，叹道：“真的好暖和，而且速度好快啊！”两人先后坐到沙发上，唐建宇撇撇嘴说：“也不快，是你送人的时间太长啦！”“不知不觉多说了几句。”石娇娇咧咧嘴，岔开话题问：“你们所里什么急事，严重吗？都解决了吗？”

　　唐建宇点点头，“是北方那个光子对撞机要升级，正组建科研团队，建模缺人，找到了我们院里。”“你要去北方？”石娇娇露出难以接受的表情，嘟囔道：“这个什么对撞机不是物理学家的事么，你一个数学教授，还是纯数专业的，能派什么用场……”听到这样的傻话，唐建宇忍俊不禁，更为小女人留恋自己而高兴，柔声道：“其他同事去啦！我不去。”石娇娇自知失态，矫揉造作地扭了扭身体，低声说：“我可没说不让你去。”

　　“是是是，我们娇娇从来都最识大体！”唐建宇讨好地说，推了推茶几上石娇娇平时用来喝水的杯子，说：“热水可以喝了！”石娇娇顺势端起杯子，神经质地闻了闻白开水往上翻腾的热气。唐建宇似乎想起什么，身体往石娇娇探了探，指着小书房说：“电脑是不是开着，刚刚响个不停，像是有人在线找你。”“啊？”石娇娇放下杯子，“我去看看。”

　　入目是一张高清的照片，巨大的微红树干高耸入云，非常壮阔。几张风景照之后，画面里出现了穿着红色冲锋衣戴着黑色护目镜的年轻男人，踩着褚黄色的大块岩石上，摆着典型的游客照姿势，正是在蒋芫安排下去美国进修广告传媒的王曦。几张照片之后是他的留言：姐，家里快过年了吧？我给你和唐老师寄了新年礼物，已经发货了，肯定能赶在快递休假之前送到你们家。

　　石娇娇见状抿嘴笑了笑，心里感到开心的同时，莫名感到一丝压抑。她深吸了一口气，快速敲下回复的话：刚刚出去了。照片真好看，不过你好像壮实了不少，看来在那边过得挺滋润！石娇娇手指停了一下，又继续敲击键盘：怎么没有你妈妈的照片，你竟然自己跑出去独乐了！她在那边也好吗？代我问她好。石娇娇又想了一下，才笑着打出字：还记得寄我礼物，这么乖，在家的时候没白疼你！等姐姐给你寄点好东西去，在美国也过个好年！

　　按照当地的时间王曦可能熬完夜去睡觉了，一直没有回复。石娇娇正打着字，听见唐建宇轻轻敲了下门，走了进来问：“是有人找你吧？”石娇娇让出屏幕给唐建宇看，笑道：“是小王曦，还记得给我寄礼物来呢！”唐建宇低头喝茶，也不影响他同时看屏幕，喝到茶也看完了，感慨道：“经过中学那件事，王曦认定你这个姐姐，真是一段机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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