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沐绾拉着在软塌上坐下,随行的妇人早从箱子里取了脉枕出来,方晴只好把右手搁在上面,安大夫四根手指微拢,轻轻搭在方晴腕间。
房间里顿时鸦雀无声,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安大夫的身上。
绫𡛟悄悄抬起头,撞上方晴瞟过来的目光,立刻摆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像极了讨主人欢心的小狗,方晴只觉好笑,面上却不动声色。
把完了右手换左手,安大夫始终没有说话,脸上也依旧保持着那种带笑的神情,而身后沐绾的呼吸声却变得越来越重。
待安大夫终于抬起了手,沐绾立刻问。
沐绾娘亲:“怎样?晴儿的身体是否无碍?”
安大夫抬起头,目光掠过沐绾,落在方晴的脸上,掩不住一丝讶异,却并无担忧。
方晴笑了笑。
方晴:“安大夫直说无妨。”
安大夫这才收敛了目光,笑容爬满了她和蔼可亲的脸。
安大夫:“夫人且放心,小姐的身体非但没有损伤,反而大好了。”
这样的结果显然十分出人意料,沐绾更是如何也没有想到,所以一时间有些不敢相信。
沐绾娘亲:“安大夫,你是说…”
安大夫:“小姐脉象平缓,不浮不沉,不迟不数,面色隐隐泛红,目光清透,确是大好之相,老身不会看错。”
安大夫说的很清楚。
沐绾大喜过望,方晴欣然接受。
沐绾娘亲:“快去,把这个好消息告之公子爷。”
沐绾喜形于色,不觉扬高了声音,立刻有婢女应了声,快步离去。
安大夫又嘱咐了几句,无外乎要方晴平心静气修身养性之类,方晴只低垂着眼听着,等到两妇人起身告辞,方晴这才适时开口。
方晴:“等一下。”
安大夫抬头看着她,面色慈祥温和。
安大夫:“小姐还有何吩咐?”
方晴:“洛尘…”
方晴说。
安大夫一怔,随即明白过来,扫了沐绾一眼,然后斜瞄向身旁那位妇人。
那妇人跪倒在地,诚惶诚恐地答道。
平大夫:“禀小姐,尘公子并无大碍,调养些日子便可痊愈。”
方晴:“几日?”
方晴笑意淡然。
那妇人哑然,看了看安大夫,又偷眼看了看沐绾,似有些拿捏不定。
方晴勾了勾唇角,语声低缓,徒生一股寒意。
方晴:“洛尘的病不是你看的。”
那妇人浑身一震,立时伏在地上连声道。
平大夫:“小妇人该死,小妇人该死,还请小姐赎罪,请小姐赎罪。”
方晴不再说话。
该说的她都已经说了,在不完全了解情况的情况下,点到即止无疑是最好的处理方法。
沐绾娘亲:“好了。”
出声的是沐绾。
那妇人总算止了讨饶,低垂着头却也未敢起身,仍旧跪在那里。
沐绾拉过方晴的一只手握住,面上虽不太好看,目中却难掩疼惜和爱怜。
沐绾娘亲:“娘知道,你终究放不下他,现在可是后悔了?”
方晴扯着唇角干笑。
沐绾娘亲:“也罢,他就是你的劫,如何能躲的掉?”
沐绾叹了口气,无奈地对那妇人道。
沐绾娘亲:“平大夫,究竟是怎么回事?”
妇人挽着袖子拭了拭额上的汗,斟酌着回答。
平大夫:“大约十日之前,清秋阁派人为公子请诊,当时师娘不在,于是小妇人便带了容芷前去…”
沐绾娘亲:“这么说,洛尘的病是容芷给看的?”
沐绾凝声说。
平大夫:“是,当时小妇人在外室,容芷进了内室为公子看诊,没多久容芷从内室里出来,说…”
沐绾娘亲:“他说什么?”
妇人抬头看了眼,身子随即伏的更低。
平大夫:“容芷说,公子似是郁积成疾,又似…又似中毒之兆,他难以决断…”
沐绾娘亲:“中毒?”
沐绾有些吃惊。
方晴心里也是一颤。
那妇人忙接着道。
平大夫:“小妇人未敢懈怠,当即请求为公子诊脉,不想却被公子回绝,小妇人无奈,只好先开了三副疏肝解毒的药…”
沐绾娘亲:“后来呢?”
平大夫:“后来,清秋阁便没有再派人去百草园,容芷曾两次前去请求为公子看诊,也都被拒之门外,连公子的面都未见着。”
一室静谧,良久没有一个人说话,也没有一个人敢动一下。
方晴已经完全被哀伤和悲凉所包围,以及深深的自责和后悔,那是来自于沐云晴的情绪。
洛尘啊洛尘,你是在与沐云晴赌气?还是决心要陪沐云晴去死?沐云晴呢?你是因为洛尘中了毒,才选择服毒的吗?
十天前…
竟那么巧,沐绾和美人爹爹先后离开山庄,连安大夫也不在。
那段时间山庄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洛尘和沐云晴究竟经历了什么?为何竟都一心求死?
方晴长长吐出口气,将满腔的郁闷一驱而散,眼眸再复清明,眸底一片凉意沁人心骨。
方晴:“洛尘咳血了。”
她低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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