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影西斜,光线逐渐暗淡下来。
坐了一下午,身子都坐僵了,方晴一边往院子里走,一边舒展着筋骨。
齐鸢给的资料很详尽,赏金堂的事务并不复杂,对于方晴来说根本不是什么难事,只待明日再去一趟千机阁,看一看实际情况如何。
马上就要到晚饭时间了,想到阡墨之前崩裂了伤口,方晴便带着绫𡛟先去了趟西侧院。
彼时,燕笙正在廊下给金桔浇水,那几盆金桔还是他从碧落山庄带过来的,看到方晴和绫𡛟走进院子,燕笙顿时流露出一副又惊又喜的表情。
燕笙:“主子?”
燕笙:“主子怎么这会儿过来了?”
阡墨在屋子里听到声音,慌忙迎出来,落日的余晖洒落在少年的发间,衣袂随风摇曳在身侧,少年瘦削的身子隐在宽大的衣袍下,多了些羸弱的感觉。
方晴:“慢着些。”
方晴急声道,几步到了阡墨身边,抬手扶上他的胳膊,掌心下的手臂肌肉瞬间绷紧,阡墨赧然地抹开了眼,声音讷讷。
阡墨:“晴…儿…”
方晴扶着他往屋内走。
方晴:“我就是来看看你,顺便同你说一声,等下让人把晚饭给你们送过来,你们莫再来回跑了,好好待在房里养伤。”
阡墨:“不用,一点小伤,不妨事。”
阡墨抬眼看过来,脸上看不出多少高兴的神色,甚至眸底的光反而暗了几分。
方晴:“那么长一条伤口怎么会是小伤?莫要任性,更莫要疏忽大意。”
方晴凝视着阡墨暗沉沉的眉眼,眸子里盈着自责和心疼。
方晴:“这次确实是我思虑不周,带你们出去却未能看顾好你,让你无故多受这一场罪,我知你性子急,但还是得委屈你忍耐几日,把伤彻底养好了,我方能安心。”
阡墨:“不,不是你的错,是我自己…”
阡墨面上覆着的冷硬一寸寸龟裂,他着急地想要说些什么,却因不善言辞而不知该说什么,手足无措的样子总算有了些鲜活的少年气。
方晴:“那便听话,好好待在房中养伤。”
方晴刻意放柔着声音,阡墨张了张嘴,哪里还能说出半个不字。
阡墨:“…好。”
方晴拉着他在软榻上坐下,又陪他说了一会儿子话,眼见天色越来越暗,这才又带着绫𡛟离去。
从西侧院里出来,姝画默默跟上来,面带迟疑。
方晴遂放缓了脚步。
方晴:“有事?”
姝画垂着眼。
姝画:“属下擅自作主,派人查了一下…那个天璇门的楚奕…”
方晴:“哦?”
方晴:“是查出什么了吗?”
姝画停顿了一下才回答。
姝画:“天璇门正在给他议亲,而与他议亲的对象,是天下第一帮的少主秦桑。”
方晴挑了挑眉,唇角笑意很淡。
姝画:“另外,楚奕为人虽然跋扈,做事却并不鲁莽,他既然对安平街的规矩知之甚详,按理说断不会无故做出那等蠢事,所以属下让人去问了他的亲随,得知…”
姝画瞄了她一眼,虽然方晴的面上并没有什么变化,但她就是莫名地感觉到一阵发冷,仿佛有丝丝寒意在身周乱窜。
见她停了下来,方晴眼角的余光扫过来,示意她接着说。姝画低低地喘了口气,神情复杂,声音里愈发透着小心。
姝画:“…两日前,他们追着秦桑来到晋城,与秦桑同住于城南的如归客栈…”
两日前。
城南。
她倒是选了个好地方,如归客栈就在沐府去往千机阁的路上,门面不算大,也不是很显眼,但方晴还真就看到了。
她撇下议亲的对象不管,却在这时候突然跑来晋城,是为了…
洛尘么…
方晴的心里突然有些乱,是从未有过的一种慌乱,这种感觉很陌生,好似心里有什么坍塌了,让她甚至生出一丝怕。
姝画:“…而楚奕之所以会在安平街出手抢夺碧水,据楚奕身边的亲随所述,属下以为,极有可能是秦桑有意促成的…”
姝画硬着头皮说完这些,鬓角已是冷汗涔涔。
半晌无声。
四周被低迷的气压笼罩着,就连风也不知在何时停了。
绫𡛟缩着脖子,大气都不敢出。
方晴捏了捏眉心,强抑下心中不舒服的感觉,等再睁开眼时,眸中已恢复了清亮,阴霾散去,澄澈的目光穿破暮色,宛若一方流动的冷玉。
虽然只是一个眼神的变化,却让姝画紧绷着的身体陡然放松下来,绫𡛟也在瞬间轻轻吁出一口气。
方晴自然也瞧出来了,唇角一扯,忽而逸出声轻笑,带着点自嘲。
方晴啊方晴,枉你多活了一世,当真是越长越退回去了,一个秦桑就能叫你乱了心神,好大的出息。
方晴:“仔细说说看。”
方晴语声淡淡地道。
姝画:“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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