穷是我对水同镇最大的印象,还有小时候看到弯着背走在巷子里的老人,剩下就是外婆的纸扎铺,还有我们那里的后山。
后山,就是他们口中的那座山,只是我肆无忌惮疯跑的地方,至于什么运势,财势,风水,我根本不懂。
洛衫笑了一下,“这就是一个天载难逢的好机会,如果真的投资动工,这里的人可以分到的钱应该不在少数。”
“那这里的人去哪?”
“去大城市买房子,过他们想要的什么,难道这样不好吗?”
“刘设计师,进来一下。”
我听到里面有人喊,刘席答应一声往大船里面走,我站在船头,看着太阳从天边升起,金色的阳光落在水面上,这是一种完全不同的感受,原来我一直生活的地方竟然如此的美。
“去大城市,这样真的好吗?”大船在天亮以后逐渐靠近岸边,我远远看到记忆中的那座桥,这是我第一次如此仔细的看它,因为是上下两道桥交错而建,下面还有一个拱形桥,远远看去,就像是一个天字。
水同镇就是因此得名,听村子里的老人说,我们这里曾经出过举人,后来衣锦还乡花钱修了桥,所以,这里以前并不是叫水同镇。
“终于到了。”
我走到船头位置,看着眼前熟悉的水岸,阔别六年之久的天桥镇,此时就在眼前。
“等等。”
船靠岸的时候,王佳琪哥刘席那些人同时聚到下船的位置,这时,船的里面居然传出男人的声音。
王佳琪站在那,我恰好站在她的一侧,我转身的时候恰好看到她的脸,一脸的厌恶,应该是因为那个声音。
我看到里面走出一个戴着黑墨镜的男人,应该有五十多岁。
王佳琪转身,一下子笑了,笑得就好像是我们镇子里夏天盛开的野花,“赵总,那些小事交给我去办就好了,外面风大,您还是留在这好了。”
墨镜男笑了一下,“你办事我放心,不过,听人说,这个地方很邪门,还是放心不下。”我看到他手里拎着一个黑色的箱子。
“有什么邪门的,不过就是人少了点而已,放心吧,上次我们已经来过一次了。”王佳琪一直在笑,白嫩的手臂搭在墨镜男的胳膊上。
想想也是,这样漂亮的女人能够做到这样的位置,只有两种可能,一个是老板的女儿,另外一个就是老板的女人。
“差不多了。”
墨镜男说完,船上的人才敢打开一旁的通道,然后把木板放下去,我从大船上跳下去,看着那些人依次下来,然后在岸边开始架机器,有人拉着绳子在那测,墨镜男拎着箱子一直往上走,王佳琪面无表情站在岸边。
我看没人注意我,偷偷从一侧溜了,对水同镇,我太熟悉不过,每一块石头,每一个角落,我避开他们的视线,然后偷偷转了一圈,我背着包直奔外婆的纸扎铺。
“外婆,外婆,天赐回来了。”
远远看到那间纸扎铺,一共是三间,西面那间用来放那些东西,中间是做饭和放米粮的地方,我和外婆一直住在东边的屋子里。
我边跑边喊,别看外婆年纪大,耳朵一点都不背,就是腿脚有些不利索,所以,我很少看到外婆离开纸扎铺。
我跑到门口,并没有看到外婆推开门从里面出来,当时有一点小失落,一路上设计好了很多和外婆相见的画面,我知道外婆看到我一定很高兴。
“外婆。”
我又喊了一声,门上没有上锁,我轻轻推开,嘎吱,纸扎铺的木门被我推开的时候发出这样的响声,我走进去,屋子里很黑。
咣当,我往里走的时候好像碰掉了什么东西,我从包里摸出手电,灶台上面放着大大小小的盆,我往地下照,居然什么都没有。
“外婆,你在吗?我是天赐。”
我快走几步打开东边的房门,屋子里没有人,外婆肯定是出去了,我顺手在墙上按了一下,灯亮了。
一切是那么熟悉,棕红色的柜子,墙上贴着毛`主`席万岁的挂历,在我的记忆中,家里一直挂着这个二十几年前的挂历,从来没有换过。
镜子上写着大海航行靠舵手,角落里放着我用的那张床,虽然是用木板拼在一起,至少陪伴了我十几年的时间。
外婆能去哪?
我背着包从屋里出来,这时西面的屋子里发出一阵奇怪的声音,我一下子乐了,外婆肯定在里面。
“外婆。”
我猛的拉开,一阵风迎面吹来,哗啦一下,屋子里的纸钱纷纷被风吹起,这一下特别突然,我根本想不到里面会有这么大的风。
等我睁开眼睛,彻底呆住,整个屋子都是纸人,小时候经常看到外婆扎纸人,外婆的手很巧,扎出来的纸人就跟真的一样。
此时,整个屋子完全被纸人堆满,大的,小的都有,我打开手电,外婆说过,纸扎铺里不能有火,这个屋子里根本没有灯。
我蹲下来,那些大大小小的纸人上面居然写了名字,“牛大山、王艳红…..”我扒开前面的纸人,后面都是纸人,而且和前面的一样,都有名字。
“牛大山,牛大山。”我嘴里念叨着,王艳红、孙强、朱万发…..是他们,我一下子想起来,牛大山就是隔壁的牛伯,王艳红是镇子里的寡妇开了一家理发店,据说生意还不错,至于朱万发应该就是镇子头上那间朱家杂货店的老板。
外婆为什么扎了这么多纸人,而且一一写上名字,整个屋子都被纸人堆满,有一扇窗户是破的,有风吹进来,我开门的时候形成对流,所以那些纸钱才会被吹起来。
我一下子往后退了几步,中间的纸人一直在盯着我,当然,这只是纸人,只是用墨画上眼睛而已。
对纸人我并不陌生,甚至还有几分亲切,小时候陪伴我更多是这些花花绿绿的纸人,我居然看到了自己。
外婆扎的纸人很像,真的很像,所以我猜出那些名字的身份,主要还是通过纸人的样貌,牛大伯的脸上有一道很深的疤,王寡妇的嘴上有一块红色的痣…..
所以我看到那个纸人的时候,第一反应就是自己,看着我的那个纸人,眼睛、眉毛都和我很像。
我深吸一口气缓缓走过去,借着手电的光亮,我朝着纸人上的名字看去,第一个字是宁,我说过,整个镇子姓宁的就只有我一个。
我当时有点蒙,后面的那个字是被旁边的纸人挡上,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为什么外婆要给我扎了一个纸人。
我往后退了一步,恰好踢到旁边的纸人身上,纸人一下子倒到一旁,我去扶的时候恰好看到后面的那个字。
其实当时我是很抵触的,虽然心里知道外婆这么做一定没有恶意,不过看着自己变成纸人心里还是有点不舒服。
天意!我当时几乎贴在上面,看清了纸人后面的那个字,是天意而不是天赐,宁天赐!
我站起来,看着那个和自己相似的纸人,这一刻终于清楚,为什么会有人把我当成宁天意,如果外婆是照着宁天意的脸扎的这个纸人,足以说明我们真的几乎是一模一样。
宁天意到底是谁?他一定来过这里,只要找到外婆,这个谜题就可以解开,我从纸扎铺里出来,小心关好门。
“站住。”
我出去的时候,听到后面有人喊我,我转身,居然是那个戴墨镜的男人,身后跟着两个人,西装革履的,看着像是那种保镖,有钱人就是不一样。
我点头,“你叫我?”
墨镜男走过来,“你是做什么的?为什么跟着我们来到这里?”他的眼神很凶,我笑了一下,“我坐的船在水上出事,恰好被你们的人救了上来。”
“你在说谎!”那个人瞪着眼睛看我。
“我没有。”
我回了一句,这个时候不能心虚,如果心虚很容易被人看出来,我直接迎着他的目光过去,不要忘了,这可是宁爷的地盘。
墨镜男看着我,“这个地方,根本没有船,我已经打听过,自从六年前有一条船出事整条船的人都淹死之后,就再也没有人敢在这里走船,你哪来的船?”
我笑了一下,“这些都是你听说的,反正我看到船,和你说的差不多,确实挺邪门,船开着、开着就翻了,可能是我命大。”
墨镜男看着我,突然笑了起来,他笑的时候比凶起来还要恐怖,“不要骗我,否则你会死。”我站在那,墨镜男呲着牙看着我,这个人不仅样子凶,牙也很黄,所以,从一开始我就对他没有任何好感。
“我也不是吓大的,还是自己小心点好。”
我没管那个人的反应,还是有一点点害怕,不过不能怂,就算他们三个打我一个,未必会输,不要忘了,这里是我的地盘。
在我的地盘你就得听我的,当时脑袋里突然一下子响起周董的那首歌,我嘴里哼着往前走,后面没有人追过来,当时就放心了,那个家伙不过是装腔作势吓唬人,仗着自己有几个臭钱。
草,有钱就了不起,信不信宁爷把身上的钱都换成一块钱大钢镚砸死你。
我走的很快,整个镇子很静,静得吓人,前面出现岔路,天桥镇的岔路特别多,别看地方不大,如果不是本地人,很容易在里面迷路。
我当然不会,我顺着一条狭窄的巷子走进去,这里的一切我太过熟悉,每一个角落,每一个发生在这里的故事,不知道为什么,每一次记忆中出现的画面都只有我一个人,一个人拿着棍子在漆黑的巷子里疯跑。
现在,我只想尽快找到外婆。
“朱伯。”
我径直走到镇子口的位置,一路走过来,居然没有遇到一个人,虽然我走的很快,眼前空无一人的镇子让我心里不由得一阵阵的发紧。
眼前还是熟悉的小铺,就是有点破旧,我走过去,门居然是锁着的。
我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已经是早上九点钟,所以,就算是镇子里的人出去干活,朱伯肯定会留在自己的小铺等人来买东西。
“朱伯,我是天赐。”我朝着里面喊,当时并没有注意到,手机在这里根本没有信号,以前往回打电话都是打到朱伯的小铺,然后定好时间,一般都是晚上,因为只有那个时候外婆才有空。
里面没人,我走到窗户那,然后趴着往里看,里面是我熟悉的架子,架子上面摆满了东西,我用手在窗户上拍了几下,还是不见人出来,没有办法只能返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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