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动的心房

幼小的犬妖睡不安分，刚刚睡着又醒了，开始闹腾。

　　月辉姬叹了口气。这孩子与杀生丸小时候可真是一点都不像——

　　正头疼着，嗅到熟悉的气息，月辉姬眸中划过狡黠。

　　回头看去，门外果不其然是杀生丸。

　　杀生丸回到西国后，沐浴完换了身衣服，碰巧就路过了此处，嗅到了月辉姬和魅姬罗的气息，于是向此来。

　　月辉姬眼疾手快地抱起魅姬罗，将他扔向杀生丸，而后一挥袖关上了门。

　　“杀生，姬罗暂时交给你照顾，你也正好在西国多留一段时间。”

　　房内传来声音。

　　杀生丸面无表情地将被扔进怀里的犬妖拎在手上，向他的住处走去。

　　月辉姬透过窗户看见杀生丸看似嫌弃的举动，眸中盈满笑意。

　　熟悉杀生的她自然知道，杀生丸若是真的讨厌魅姬罗，是绝不可能允许魅姬罗近他身的——更别说被他主动拎着……

　　虽然动作不算温柔。

　　但是，杀生丸周身的寒意确实被收敛了。

　　月辉姬关上窗，躺在榻上闭目养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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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间，杀生丸并未休息，只是坐在软椅上，金色的妖瞳凝视着熟睡中的魅姬罗发呆。

　　小犬妖睡着的样子过分的乖巧。

　　至少单看此时的样子，是如何也想不到它会将人的手硬生生扯下来一块皮肉的。

　　杀生丸右手手指规律敲击着红木桌，伴着窗外的蝉鸣莺啼，在这混乱的时代显出难得的恬静。

　　……

　　月落西山、日出东楼。

　　杀生丸早早开始修炼妖术。

　　邪见花费了一夜时间赶到西国。

　　一看到杀生丸，绿色皮毛的丑陋妖怪便开始聒噪:“杀生丸殿下！杀生丸殿下！”

　　然而不等它喊完，杀生丸随手一剑划去，剑意无声在它面前的地上刻下深深的沟渠。

　　邪见被吓得人头杖落地，对上杀生丸的视线，会意，两只爪子立刻捂住嘴拼命点头。

　　杀生丸转头，透过窗户看向屋内的床榻。

　　小犬妖刚出生一天，正是嗜睡的时候。

　　即使邪见鬼叫得这么吵闹，它也只是将毛茸茸的脑袋埋进爪子，翻了个身继续睡。

　　隐隐约约还有些轻微的呼噜声。

　　杀生丸神色如常冰冷，却连自己都没注意到自己眼中的一抹温柔。

　　……

　　日近黄昏，西国收到了犬大将斗牙王的死讯。

　　月辉姬将犬大将曾说留给杀生丸的天生牙交给杀生丸，又告诉杀生丸，犬大将的遗骸之处拥有一把剑，铁碎牙——一剑斩万鬼。

　　……

　　作为西国的大殿下、纯血大妖，杀生丸向往强大的力量。可以救人的天生牙并非他的向往，而是铁碎牙。据说犬大将将它留给了那只半妖！

　　发生了这件事情后，他向往强大的心愈发强烈——

　　于是，他只在西国停留了一日，便又外出历练，顺加寻找铁碎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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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光荏苒。

　　小犬妖在今日化形成功。

　　毛茸茸的耳朵和长尾被收起，变成白色皮毛的傲娇小正太。

　　魅姬罗在这期间，被佣人和月辉姬教导了许多修炼的事情——还有有关犬大将，那个为了一个半妖留在人国，甚至不知道自己的存在的“父亲”。

　　杀生丸期间回来过几次，也教导了小犬妖许多修炼的方式——虽然严苛，但是杀生丸每次都会给它奖励。

　　月辉姬今日又一次和魅姬罗谈起了犬大将。

　　“你的父亲和那个人类公主生下的半妖被一名巫女封印在一颗槐树下——”

　　魅姬罗听着，在月辉姬称他为父亲时砸碎了捧在手里的杯子。

　　“我没有父亲！他不是我父亲！是那只低贱的半妖的！我只有哥哥就够了——”小正太跳下椅子，满腔怒火地瞪着月辉姬。

　　月辉姬言语一滞，金眸复杂地看着魅姬罗。

　　魅姬罗红着眼眶与她对视，不过一会儿又转身跑出了殿内，没有回到他二殿下的住所，反而跑进了杀生丸的殿内。

　　这里常年都是空着的。

　　哥哥很少回来。

　　九年间，他只回来过三次。

　　但是，他回来的时候，却是魅姬罗最开心的时候。

　　他强大的哥哥，不仅教会他妖术，还会给他礼物——比那个什么父亲好多了，好一百倍！好一千倍！不对，一万倍！

　　想着想着，看着空荡的大殿，魅姬罗蹲下身，一边强忍着喉间的哽咽，一边愤愤地用紫色的华袍袖口抹眼泪。

　　该死的半妖……

　　他想着，越来越委屈。

　　凭什么父……那个家伙为了一个半妖放弃自己！还把更适合哥哥的铁碎牙留给半妖！

　　他通红着眼眶，一圈狠狠砸在一旁的树上。

　　修剪得当的树木被拦腰截断，轰然倒地，激起一地尘沙。

　　他逐渐平复下来，阴沉着小脸站起身，默默转身准备回到自己的殿堂。

　　抬袖狠狠擦掉眼角最后一抹泪水，他似是为了维护他最后的自尊心，高高昂起头的一瞬间，浅金色的眸子对上十米外的一双金色妖瞳。

　　来者身型健壮伟岸、肌肉匀称，腰间别着一把剑，肩披雪白色皮毛。银发披散在身后飞舞，眉间一抹月牙，俊美的面上四道妖纹，神色冰冷依旧地看着自己。

　　他脚边与自己差不多身高的绿皮妖怪举着人头杖大喊:“魅姬罗殿下！”

　　魅姬罗刚刚止住的泪水又一次开始盈满眼眶。

　　视线模糊之时，他拔腿跑向周身气度冷冽的大妖。

　　杀生丸站在原地，看着不远处向自己跑来的魅姬罗——

　　他似乎很想哭、很委屈，又极力忍住，格外要强。那棵倒塌的大树应该是他的杰作……明明是很要强的性子，为什么看到自己的一瞬间哭的这么……

　　杀生丸可能不大理解魅姬罗的想法，却仍旧接住了扑进自己怀里的小家伙。

　　他应该是很讨厌被近身的。

　　但是……

　　他垂眸看向怀里的小妖，西国的二殿下、他的弟弟——

　　似乎，是他的话，也无所谓了。

　　然而他只是容许魅姬罗抱了自己一下，便将他拎出怀里。

　　“魅姬罗，哭是弱者才会做的事情。”

　　杀生丸凝视着魅姬罗。

　　魅姬罗立刻擦干眼泪，回视杀生丸，锲而不舍地扑进他怀里，跳起来抱着他的腰道:“哥哥，我好想你……”

　　杀生丸瞳孔微微一缩，看着怀里的魅姬罗，手刚刚抬起，又要将他拎开，最终还是放下了，任由小妖巴在他的腰际。

　　冷硬如他，心里在这一刻似乎有什么东西松动了。

　　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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