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嗨，亨利。”

我推开病房的门，少女坐在窗台上喊我的名字，外公躺在床上，枕边趴着咪咪。

“发生什么事了？”

“他们给你家打电话了……你外公感觉胸部有点疼。”

“嗯？”

“医生说他很稳定……就是……他没多少时间了……我很抱歉，亨利。”

“……你来这儿，多久了？”

“今天早上……我一直没问，你也没说，我不知道如何联系你，不知道你在哪个学校工作。”

我点了点头，“这是我的疏忽，就在社区学校……你一整天都和他在一起？”

艾丽卡眼睛有点红，像是情绪大幅波动过一样。

斯尔科林默不作声的站在一边，他紧盯着那些仪器上的数值，又看向躺在床上的老人。

“嗨，外公……坚持住。”外公他的眼睛很浑浊，看样子又不清醒了。

“哦，嗨，甜心，你妈妈今天和我在一起……你看见她了吗？她养了只猫，很可爱……”

“没有……”

“我告诉她我害怕离开你……但她保证，她会照顾你。”

“好吧，我相信她说的是真的。”

他突然愣住了，睁大了眼睛，颤抖着挣扎着看着我的脸。

“亲爱的派翠西亚……你……原谅我了吧？”

“……”他又陷入混乱了，他将我认成了我的母亲。

很悲伤的是，我听到母亲的名字后，本来被逐渐封锁起来的，小时候的记忆再一次被勾了起来，老旧的录像带似的画面频闪起来。

散落一地的安眠药片，空掉的药瓶，母亲那不再清晰的面容，倒在地上的凌乱的冷却掉的尸体。“派翠西亚……”这个名字毫不犹豫的钻入我的脑中，又顺着血液流进心里。

“母亲。”这个词上一次从我的嘴里说出，已经是二十多年前了。

悲伤，思念的情绪在这一瞬间放大了无数倍，几十年的压抑情绪从那破败的灵魂废墟的深处翻涌上来，一浪接着一浪。

床上的老人还在等待着回应。我深刻记着他做了什么，可看着他现在这般摸样，精神失常，身体机能也失常……我……我选择帮他忘却。

“要原谅你什么呢，爸爸？”我装作我的母亲和他对话。

“好吧，那些事，你知道，我做的那些事……”

“你所做的一切就是照顾我……一直，照顾我。”

“你不怕我？”

“不，爸爸，不怕，我知道你有时候会有些糊涂，为……没做过的事情内疚……”

“那我不是伤害你的那个人？”

“不，先生，不是你……”

“我希望那不是真的……亲爱的派翠西亚，我一直爱着你。”

“爸爸，你放心去吧，只要你准备好的话……你知道吗，没关系，没什么好怕的……”

老人迷茫的看了我一眼，依旧沉溺在混乱之中，他努力伸手去抚摸了一下猫咪的头，然后眼神空洞的看向房间的天花板。

“再见，外公。”

“再见……”

我找到他的笔记本，打开看了看，发现一片空白，我一页一页翻着，直到最后一面。

“亲爱的派翠西亚，我老糊涂了，可这么多年以来，我一直在忏悔，我不能装作毫不知情的前去见你，我是个人渣，对不起。我……我已经不再能自如的思考了，亨利还在坚持来看我，这就是我最大的宽慰了。再一次，对不起，派翠西亚，我亲爱的女儿，我……”

笔迹到此为止，最后一次清醒也没能完整的说出想说的话，他确实悲哀。

我想我和你都该做好准备了。

外公，你安心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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