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黛特……”亚瑟无视渐渐消失的幻境,道——在他的语气里,还夹杂着不易察觉的欣喜。
诺娅没有说话,她反而向西蒙和莱莉身后躲了躲。幻境中的故事,与她儿时的记忆完美地重叠。可是她,却无法将那个每天逗自己玩儿的男孩,和眼前这个几乎是为杀戮而生的少年联系在一起。
那几乎是两个人。
亚瑟看着诺娅的表现,怔了怔——妹妹这是怎么了?曾经的她那么缠着自己,两人失散后,找到她的信念一直支撑着自己到现在,可她,竟然忘了自己?
在场的每个人都感到了气氛前所未有的压抑。
“西蒙大人!”这时,一名士兵策马奔来,“木爵设阵,成功将卡瑟依家族二小姐蕾莎困入其中!”
“很好!”西蒙略带些许欣慰,“回去复命。”
亚瑟一时还不知怎样缓解自己的尴尬,嗯……木爵这次算是干了一件好事!亚瑟依旧保持这缄默,却一个翻身跃到马上,只留下快速移动的黑色背影。
“唉……”莱莉叹了口气,随即竟一击击在了诺娅后颈!诺娅还未反应过来,便昏昏沉沉地睡去,倒在了莱莉身上。
“现在你可以带她走了。”莱莉深情地望了女儿一眼,对霜月道。
霜月一把把诺娅夺了过来。
莱莉侧身,抬头,看了看西蒙。两人的眼神隔空交汇。可这次,西蒙的眼里,尽是不解与疑惑,甚至还有一丝……失望。
“西蒙……”莱莉想要解释,无奈伸出手抓到的只是空气。西蒙第一次,不管她自顾自地离开。
连你也生我的气,不理解我了吗,西蒙?
一瞬间突然只剩莱莉独自一人站在这里,她感到世界在晕眩。
黑夜降临了,用它黑暗的羽翼拥抱着大地。在泼着黑墨的穹窿下,依稀可见西蒙踱步在废墟里的轮廓。令他不理解的不是莱莉与亨纳德的过去,而是莱莉选择隐瞒,选择欺骗自己。
诺娅和莱莉长相的确有神似之处,曾经他即使注意到了这一点也只归结于巧合。确实,他不愿破坏这美好的家庭。他与莱莉至今未有亲生儿女,所以他更是把平日孝顺有加的诺娅当做掌上明珠。可……
西蒙感到累了。他坐了下来,抬头仰望着夜空。满月颇有迷惑性,往事恰似那波浪般的月光,一件件流进了他的脑海。
西蒙记得莱莉那时是边城一户显耀家族的大小姐。她的父亲是一位著名的魔法师。而她的阿施塔特家族的血统也是非同一般——不死族纯血。
从创世到现在,不死族已分化成两支——神族与夜族。可是偏偏有这样的例外——这微乎其微的一些人,保持了远古时代的血统,既不是夜族,也不是神族,譬如阿施塔特家族,就是最后的纯血。
可是阿施塔特家族注定难以延续。纯血不死族的血统纯净地像是一张白纸,与神族结合后代则为神族,与夜族结合亦然。所以,若想将纯血血统延续下去,婚姻双方必须都为纯血。可是,纯血的家族仅仅只剩下了阿施塔特家族一个……
他们的初遇是带着幽默和戏剧性的。莱莉的父亲当时拥有很多弟子,而自己的兄长在自己很年幼的时候就将自己送去学习。
过去的自己?西蒙自嘲地笑了笑,那时候,他是内向而又经常被人欺负的吧……
在阿施塔特家族外训练场的一个偏僻的小角落里,一群调皮的孩子簇拥成一圈,讥笑着——被围在中间的,是被喜欢恶作剧的孩子打扮成女孩子的小男孩儿——西蒙。
那一刻他真的觉得很丢脸,很无助,有一种想找个地缝钻进去的感觉——西蒙对这个感觉现在都记忆犹新,他还清楚地记得那时自己脸上火焰焚烧的温度。
“喂喂……干什么呢你们!”就在此时,一个小女孩略带蛮横的声音传来。她与这群孩子同龄,可那些孩子看她的眼神,无不带着崇拜。
“莱莉姐……”小孩子们都恭敬地为莱莉让路,仿佛她是这世上最骄傲的公主。
莱莉看了看自己眼前这个被欺负的“女孩子”,又看了看周围这群“小弟们”,不快地说道:“谁让你们欺负人家女孩子的?快回去训练去!”
恶作剧的始作俑者们一哄而散。
“谢……”西蒙看眼前这个小女孩的影响力就能猜出一二:她是老师的女儿。
“哈,不客气!”莱莉拍了拍他的肩头,“我送你回去!”
呼……时间过得真快啊。西蒙的思绪仍停留在过去。他好像那天,忘记告诉莱莉,自己其实是男生了……
若干年后,他已是少年。一天,他接到了一个突如其来的噩耗——兄长死了。
他从小就在战乱里失去了父母,兄长是他唯一的亲人。自己的兄长是一名小有名气的商人,西蒙做梦也没想到自己善良的哥哥会被人纵火烧死。
得知这个消息的西蒙几近崩溃。老师说过要让他继续留下直至学成。可他没有任何继续去认真努力的动力了,直至那束风信子出现在他的眼前。
“萎靡不振可不是西蒙啊。”莱莉手捧风信子,对他这样说道。
那一刻起,西蒙即使知道莱莉一直只把他当弟弟,但他还是不由自主地,对莱莉萌生了爱意。
他也忘不了后来的那场舞会,莱莉以最优雅的舞步在同龄人之间旋转,他在一旁静静地看着,看着亨纳德拉着莱莉的手。
莱莉看见了他。“我去跟西蒙打个招呼。”莱莉对亨纳德说罢,便招呼西蒙过来。
“嘿,西蒙——”莱莉笑着半开玩笑地问道,“这里有你中意的女孩子没有?”
“有。”西蒙耸耸肩,“不过恐怕有人捷足先登了。”
迄今,西蒙还记得亨纳德的那副表情,好像是想要把他吃了似的。
又是若干年过去了。西蒙和亨纳德接受了老师的一项任务,三天之后归来,眼前景象却令他们始料不及——曾经的望族,最后的纯血家族——阿施塔特家族,被抄家灭门!
他们在老师的尸体下找到了奄奄一息的莱莉。她是阿施塔特家族唯一一个活下来的人,也是当今六界唯一的纯血了。当莱莉无助地在坟前啜泣的时候,西蒙才知道自己是多么渺小。至少,有些东西亨纳德可以轻而易举给她,而他却不能。
莱莉执意为自己的家人守墓,亨纳德只好回魔界,而自己,也去了神界。从这之后,就好久好久没有见过她了。
再次偶遇,在海边,她要自尽。西蒙毫不犹豫地就下了她。之后他们的关系慢慢发展,就走到了今天——两人携手步入了婚姻的殿堂。
时间,过得可真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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