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碑墓之前

天灰蒙蒙的，整个天空如一名画家涂上了黛色。这是一个偏僻的地方。

    荒山野岭，树木茂盛，杂草丛生，宁静凄凉。穿过林子的是一条羊肠小道。看，这片山林，都是灌木丛生，有些粗壮树茎爬满不知名字的蔓藤。林间荒冢可见，多么荒凉。一阵寒风瑟瑟，令人毛骨悚然。

这偏僻的地方离黎家寨十里地以外，平时很少人来过，除非每年清明节前后，才会有后人来祭祀祖先，山林中偶尔才听到鞭炮声。

　今日又是清明节了。天黯淡飘着蒙蒙细雨，黎君茹、兰亭花母女俩拎着竹篮，鞭炮之类向这林中走来。她们来到了墓碑前，只见碑文上雕有“黎振华之墓”。黎君茹凝视着这墓碑，泪水模糊了双眼，她情不自禁地哭了起来。兰亭花蹲下从篮子里把随身带来的供品一一摆好。黎君茹拿起酒壶。

　　“爹，您在那边还好吗？寂不寂寞？女儿君茹想您……”她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振华，又到清明了，别忘了多饮一杯酒，女儿给你倒酒啦！”兰亭花的泪水叭嗒叭嗒往下掉。

　　“爹爹，女儿不孝，女儿无能，两年多了，您的仇一直未报，女儿找遍江湖也不见仇人阮来源的影子，可是……可是，女儿却爱上了仇人的孪生亲兄弟阮来沅……”黎君茹泣不成声了。

　　“女儿，听娘一声劝，这个阮来沅虽然人品不错，可是摆在你面前又说不清，道不明，其中黎阮两家恩恩怨怨何事了？”兰亭花低着头说不下去了，她面对自己的女儿难言启齿，十分愧疚。黎君茹瞥了她一眼，她更加大哭，那个纠结的事涌向心上。

　　“别说了，我不想听，你不但与阮江杰有了儿子，还和我叔叔振明有染，害死了婶娘，你……恨死你了！爹……”黎君茹擦拭泪水，双手扒着墓碑。

　　“女儿，君茹，其实都是娘一时糊涂，做了苟且之事，对不住他……”

　　兰亭花半生气地皱着眉头说道。黎君茹听到有些别扭，心想：难怪爹爹在世，他俩经常冷战，要么大闹，其中必有隐情。

　　“君茹，其实你……你……也不是他……”兰亭在哽咽着，她不想告诉她的身世，但如今也没办法，兰亭花面临儿子死了，怎不伤心？

　　“娘，你说什么？我不是他……什么意思啊？”黎君茹惊讶地质问兰亭花。兰亭花揩了揩泪水，她把脸贴在碑上低声细语地告诉黎君茹。

　　“你的亲爹不是他，不是他……”兰亭花这么一说，犹如晴天霹雳，黎君茹站不住脚，她脑袋“嗡嗡”作响。

　　“不是我的爹，不！绝对不可能，绝对不可能……”黎君茹呼天喊地，颤抖的声音在林中回旋，她一下攥紧兰亭花的双手。

　　“娘，这是真的吗？这是真的吗？娘……”黎君茹歇斯底里地质问兰亭花。

　　雨比以前大了，风吹来有些冷冷的，黎君茹在颤抖，兰亭花哭泣着，他点点头。

　　“我爹是谁？我爹到底是谁？你快说，你快说……”黎君茹喊着。

　　“阮江杰。”兰亭花说出了三个字。黎君茹头如炸开一样，她抱着头向林中跑去。

　　阮江杰带着阮来沅正从林中走来。

　　“君茹，君茹……”阮来沅一把攥着她的手。

　　“放开我，放开我……”黎君茹如脱缰的野马漫无目的地向林中奔去，阮来沅紧追其后。

　　她跑到一条河边，她凝视着大河好一会儿，她一切如受伤的小麋鹿，她停在河边。

　　这是一条河流，绕林边缓缓流淌，清澈的河水，在微风吹拂下泛起层层涟漪。有几只自由自在的野鸭在河面上游戏，它们多少逍遥，无拘无束地游荡。放眼远去，河的那里也是一片森林，葱茏碧翠，在蒙蒙细雨中云烟缥缈，偶尔看到腾飞的鸟儿向天空自己的飞翔。

　　黎君茹面对河流，她向河边走去，河水先淹没她的脚背，小腿，大腿，胸脯……直到完全淹死了。

　　“君茹，君茹，不要往向走……”阮来沅飞奔向河边，他跳下了河。

　　“君茹，停住，停住……”阮来沅抱着她，她挣扎着……

　　当黎君茹躺在床上的时候，她双眼发直，她怎么也接受不了这一事实。

　　“君茹，你那天为啥跳水，这开不得半点玩笑的，幸好那天我和我爹去祭祖碰上你，否则后果……”阮来沅疑惑不解地问，当她闭上眼睛时他再也没有说下去。她突然间睁开眼睛，目视着他。

　　“你走，你走……”黎君茹咬着牙，她推开他的手，皱着眉头，一脸冷漠。

　　“君茹，这是怎么回事？你不是这样的人？为什么清明节那天你……”

　　阮来沅又继续试探着她，也不知她为什么独自一人向河中走去，这分明就是不想活命啊！这无情的河水会拖走她的生命。

　　“都是你爹干得好事，他不是人，就是畜牲！他就是无耻之徒，他就是……”黎君茹气得右拳狠狠地打在他的肩膀上。

　　“对不起，我知道你埋怨我爹，恨我爹，可是我也没有办法，生米煮成熟饭，叫谁也改变不了。我知道阮家对不起黎家，欠黎家的太多太多，等我们结婚了，阮黎就是一家人啦。”阮来沅说道。

　　“谁跟你是一家人？谁和你结婚？滚，滚，给我滚……”黎君茹怒火中烧，她尖叫着。

　　“君茹，你冷静点，我们从山区到古镇，从古镇到一起闯荡江湖，我们在东阳古镇，你为了我差一点命都没了，在朱仙镇，你与我并肩一起浪迹天涯，一起帮恩师‘穿天猴’到莲花洞弄夜明珠，你为了救我，千里迢迢去千山寻千年何首乌换取我的自由，并且借到了夜明珠，我们为了平息朱志平一伙混蛋，你智斗智勇铲除了无赖，深得人心，几乎我们左右不离，为什么你今天不理我？”阮来沅的一番话使她沉默了。

　　“滚！”黎君茹低声细语地怒怼他。阮来沅站起身静静地离开了她。

　　夜了，黎家寨归于宁静。黎君茹在父亲黎振华的遗像前，她扑通下跪了。

　　“爹，您是一个好人，待人和善，喜欢广交朋友，可是您的妻子违背了您，做了苟且之事，您还蒙在鼓里，这是为什么？是不是您为了自己的颜面？是不是您为了黎家的门风？可是，吃亏的总是您……”黎君茹拜了三拜，站了起来再次向遗像深深地鞠了躬。

　　夜更深了，月色朦胧，黎君茹带着自己的日常生活用品离开了黎家。她走出黎家最后一刻，她四周扫视了这生活这二十四年的黎家，她低着头，噙着泪在家门口叩拜了三下爬起来头也不回地走了。她的身影消失在茫茫的月色中。

　　当清晨一丝阳光照射在兰亭兰曾经种下一棵兰草时，已经是辰时了。她习惯地推开那扇窗，眺望那一片梨树林。树叶碧绿，梨花飘落，她望着重重密密的梨花在微风细雨纷纷滑落，泪水情不自禁地滚落下去。她忽然间似乎想起了什么？她敲打黎君菇的房间门。

　　“君茹，君茹，起床吖。”随着一声一声喊叫，房间里没有一点动静，她推开门。

　　“人呢？君茹，君茹……”她一下子明白了什么，可以就是不知什么就要发生的，她疯狂地跑出屋外。

　　屋外，在淡淡的月色下，她开始喊叫黎君茹的名字。可是回音很快消失在茫茫的夜空。

　　一切都来自那么的突然，一切都来自那么的出乎意料之外，所以人世间的事情，谁也没有办法扭转乾坤，顺其自然，适以天成。

　　当兰亭花哭泣着返回家时，她发现桌上留下了一张便条：

　　一切都是天意，一切都由天意！

　　兰亭花双手死死捏紧黎君茹留下的纸条，她开始蹲在地上放声大哭……

　　晨曦熹微，微风吹拂。云山庵堂，位于山林间，依山傍水。此庵乃是巧慧师太用一生心血的积蓄一点点建起来的。

　　当红彤彤的太阳从东方升起，霞光万丈，云山庵堂沐浴在金色的阳光中。院子里到处是鲜花，兰草，树林葱茏。幽径、小桥、流水、庵房景致，宁静致远。庵堂左右侧松柏相间，错落有致，一阵阵清香扑鼻。后山坡之旁，荷叶田田，粉红色莲花竞相怒放。荷堤坝锦柳婀娜多姿，迎风摇曳。堤坝边是大片的玫瑰、牡丹，以及郁金和兰花，香客们络绎不绝。

　　黎君茹走到庵堂前，抬头望着这“云山庵堂”，她犹豫了一下。她转过身眺望自己来的路，她闭上了眼晴。一位师太悄无声息地来到她面前双手合十，微微鞠躬。

　　“阿弥陀佛！女施主，请跟我来！”一位师太说。

　　黎君茹打量了巧慧师太，她中等个子，上身穿庵服，浅蓝色长衫，头戴庵帽，脚端藏青兰布鞋，面善慈祥，微笑写在脸上。

　　她“嗯”了一声，紧跟巧慧师太走进庵堂前大门。厅中，有三位妇女虔诚敬香、叩拜，穿过厅堂到走廊上，优雅精致，与世隔绝，一尘不染，两旁花草无数。来到庵后食堂。

　　“先用膳，先用膳……”巧慧师太精心为她安排。一盘斋饭放在她的面前。

　　“姑娘，远道而来静静心，先歇歇脚吧。这里山清水秀，风光旖旎，以后这就是你的家，你就静心养性吧。我这里非常宁静，什么都可以看淡的，人性、权富、丑恶、社交、婚姻、亲情、包括姑娘当下处境……”巧慧师太淡淡地解释道。

　　庵堂里，黎君茹略有所思，她毫不犹豫地说。

　　“师太，收下君茹吧！”她下跪央求巧慧师太，可是巧慧师太双手合十。

　　“姑娘，你可要想好，一旦入了庵堂，你永远就是巧慧师太的徒子啊！”巧慧师太挽着她的右手将他扶起来，抚摸着她的脸，巧慧师太摇摇头，微微一笑，眸子里流淌着泪水。

　　“姑娘，你还年轻。”说完，巧慧师太静静地离开了她。黎君茹泪水滑落在腮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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