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久不见

“最近怎么样？”

“亲爱的，你这开头也太没……”

爱勒的注意力本就一直在公爵身旁的少女身上，此时听到两个大人开始千篇一律的嘘寒问暖，可算给她逮住了机会。

刻不容缓，她一把上前拽起了少女的手。

再也按耐不住自己的情绪般，她紧张又迫切的问道：“你怎么了？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感觉你刚才出来时候很不开心。”

爱勒眉间紧蹙，秋水眸子满是担忧。

卡尔斯目光下移，此刻一双淡绿色的手套正包裹着自己雪白的手套，那双手套佩戴的规规矩矩，上面有些莲花纹饰，跟身前之人很是般配。

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

她抬起头，突然甜甜的一笑，是真的……非常甜，像刚卷入舌尖的糖果，才想品尝，那腻得发慌的甜味就已在舌尖晕开。

“没事哦，卡尔斯没有不开心。”

眉眼弯弯，瞳孔亮晶晶的。

看到她的笑，爱勒才如释重负般松了一口气，心上的阴霾陡然驱散，隐隐有阳光照进来，暖洋洋的。

爱勒也笑了，松开了手，几乎有些哽咽地道：“好久不见。”

她声音特别轻，好像风一吹，就散了。

卡尔斯的手指动了一下，感受着尚存的余温。她眼一眨不眨的盯着爱勒，开口道：“嗯，好久不见。”

爱勒眼中绽出光芒，还想再说些什么。

“我……！”

远处传来马蹄声，虽迟但到。她意识到了什么，最终只是抿了抿嘴唇，眼中闪过一丝失望。慢慢的，马蹄声由远及近。

直到卡尔斯朝她挥手，转身上了马车。

“再见……”

她声音有些低落，但这样的悲伤并未持续太久，她继而笑起来，朝车上的少女努力的摆摆手，笑颜温柔，像是轻柔夏风中绽放的一朵白莲。

这抹笑，恍若隔世。

卡尔斯望着女孩在风中微微晃荡的乌黑长发，清丽的笑颜，总觉得哪里错了，她这一生……说过太多太多的再见了。

多到，连一句好久不见都显得奢侈。

看着城堡离自己越来越远，她不自禁般抚上车窗，突然想抓住些什么。

什么都好。

这般想着，一个橙色物体猛的出现在车窗前，尽管脸都被吹的变形，它仍拼命说着什么。

看口型，貌似是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对不起它不该自作主张的送蛋糕进去吗。在它被吹走前的最后一秒，卡尔斯摇了摇头，她原谅了它。

轻轻的，静静的。

她自诞生以来就是一个感情很淡薄的人，不会为别人的道歉而动容，也不会为别人的怒不可遏而撕破脸皮。

有人赞同她，有人厌恶她，有人说她理性，有人道她无情。

南瓜在风中凌乱，泪汪汪的双眼透着一丝感激。

它被吹走了，少女恹恹地看着它消失的方向，鸦翼似的睫毛轻轻垂下，在眼下拢出一片轻柔的阴影。

她忽然想起少女的笑颜，又不禁嘴角微翘，这么多年，她还真是一点没变呀，一样温柔，一样可爱。

但转而又想起了教父的那句话。

「不，不是，仅仅是因为你变了。」

什么啊，为什么会感到难受呢，无法否认，他不是说得很对吗？她想。

眼前的世界逐渐模糊，心里的刺痛将她浑身麻木……

“公主殿下……！”

卡尔斯瞬间被管家的声音喊回神，精神短暂停滞了一下，失魂落魄的问道：“怎么了，突然那么紧张干什么？”

“您的眼睛……”

少女抬起眸，“啊？”了一声。

“您……在流泪。”

卡尔斯被他说懵了，不可置信的抬手擦了下眼睛，果然，指节伴随一股湿润。

“什…么？”

她声音都在发颤，不一会儿，她便感受到一股温热顺着脸颊滑落，晶莹的泪珠在空中有一刻近乎刺眼的闪烁。

转瞬间，在地上绽出一朵泪花。

“怎么会，我自己都没感受到……”

还不待她深思，滴落在车厢地面的泪水骤然变黑。

仿佛稀释了整个夜的色彩。

这一切如走马灯一般播放着，“墨水”疯了一般向周围蔓延开来，黑暗攀上管家的衣角，甚至来不及慌张。

“等等，不要！”

卡尔斯如梦初醒，瞳孔骤缩。

她惊呼一声，猛地起身，想要抓住眼前人的手臂，但那“墨水”却像是生了灵气一般，一瞬间晕染的更快。

看着管家被淹没前一刻的眼神，恐惧中又透着不解，她心底那自责的种子开始生根发芽，无声的情绪疯狂滋长。

她意识到……

这一切都是因为她。

“藏这么久，你有没有哪一刻想一了百了。”

一个声音扎进了她的内心，扎的满目疮痍，她不知道这是谁的声音，却也无力反驳。

“痛吗，你这样子真的很可悲。”

“简直如同一只羽翼尚未丰满便被折断了的小鸟，我倘若用手撕开你的胸膛，拿出你的心脏，你说，它还会是一颗由血肉筑成的心脏吗，或许，我根本就什么也拿不出来。”

“恭喜你已经拥有开启游戏的所有条件啦。”

“那么……”

语落，卡尔斯眼神蓦然一空，身体后倾。她感到水包裹住了她的身体，令她痛苦，令她失语。

窗外的天竟已黑了，如席卷而来的黑潮，星星大概是天地间唯一一抹亮色。

或许那已不是天了。

真奇怪啊，她怎么偏偏……什么也抓不住呢。

卡尔斯忽然彻底明白，不是管家消失了，不是车消失了，也不是世界消失了。

是她消失了。

身体不受控制的下沉，她却在此刻不适时宜的想，她还能见到她吗？

说好再见的，说好还要再次相见的。

“欢迎进入游戏，「错乱时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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