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儿直到出游前才知大王和蒙家兄弟昨夜已秘密回了咸阳,军营门口,只有李信牵着小黑的缰绳候着她。
李信远远见她走来,心里有些忐忑。毕竟他思考了一晚上,如果这姑娘得知大王不在,想要立刻跟上回咸阳,他该如何劝说她,完成大王交代的任务。
不过冬儿的反应比他预料的平静。她未见惊慌,只是略微不安地问明情况,踌躇了一阵,李信正想着宽慰她,她已经面露释然之色,牵起一丝浅笑道:“如此,那冬儿听从大王安排便是。今日就劳烦将军了。”
李信松了口气,虽想不通她怎的如此淡定,但不用他费口舌总归是好事。
骊山是秦岭山脉的一个支脉,苍松翠柏,四季葱郁,峰峦俊秀,山势嵯峨,远望如同一匹青色的骊驹,故而得名。
今日是郊游,两人都穿的轻松日常的装束。冬儿一身淡青色细枝纹曲裾裙,勾勒出女子纤细的身姿,温婉雅致,楚楚动人;李信脱去戎装,穿上寻常男子的玄黑色衣裳,武将身材挺拔健硕,最普通的广袖深衣也被他穿出了潇洒和野性。
两个骑马的身影,一前一后穿行在茫茫山涧绿野之间,极具反差的身形对比,一浓一浅的衣裳相映,美好得仿佛一幅构图精妙的工笔画。
“李信,陇西可有什么有意思的景色?”
李信觉得自己没有见到过什么秀美河山,要不是今日陪冬儿,他不怎有这样闲散的时光:“我在陇西打仗,见惯的是戎狄游牧之地的草原沟壑。”
他告诉她,草原上的星星又多又亮,仿佛就在你头顶,一伸手就能摘下一颗揣兜里。她问星星挂在天上,那么远怎能摘到,一边听得入迷,在自己头顶抓来抓去比划着,觉得有趣,笑得开心。他也笑起来,自己不过打个比方,这姑娘竟当真了。
两人随意聊着天,一个说的是草原大漠、战场硝烟;一个说的是庭院花香、柴米油盐,似乎话不投机,但又听得津津有味,他关心她细琐的小事,她也好奇他广袤的世界。
他们骑马走完东秀岭,已过了午后,两人在一个宽阔的湖泊边下马歇息,平静无波的湖水镶嵌在软绵绵的绿草间,像一块巨大的天然镜面。
李信牵着两匹马去吃草饮水,冬儿则坐在柔软的草地上,把头搭在曲起的膝盖上望着平静的湖水,眼皮微微耷拉,像是有些累的样子。
“怎么无精打采的?”李信走过来,打量着冬儿有些苍白的脸:“哪不舒服?”
冬儿云淡风轻地笑了,说话声音却有些虚:“无妨,只是马骑久了有些发晕。”
“山路颠簸,你不常骑马会晕也正常。”李信眉头皱起,轻叹一声道:“只是你不舒服可以说出来,我们大可停下休息。”
她总是这样,从来不让自己的负面情绪和状态影响别人。
冬儿笑得很好看:“没那么严重,以前偶尔也会晕,歇会就好了。”
刚说完,似乎是仰着头跟他说话头晕,她又耷拉下脑袋闭上眼睛。
“坐我的马吧,我带你。到西秀岭的路更难走,你要是晕倒了,可就错过骊山晚照的美景了。”李信提议道。
他说得十分自然,仿佛他们就是经常联络、熟知对方的好友,现在就是她不舒服,他帮她个忙而已。
鬼使神差地,冬儿头就这么点下去了。
李信动作纯熟地挽过小黑的马头,示意冬儿先上马,然冬儿站在小黑身侧面露难色。她个子瘦小,爬上那匹较矮的马已经有些吃力,何况小黑这种重型战马,马背都比她头顶高了,她根本爬不上去。
冬儿为难地看了眼李信,他也恍然明白了,两步走到她身后,宽大的手掌拖起她的胳肢窝,轻而易举就将她挂上了马背。
冬儿觉得李信拖她就像拎小鸡,她双脚倏地离地,像要飞起来似的。
李信跳上马背,长臂环过她拉起缰绳,他身体的热气透过深衣传来,一股男子的阳刚气息瞬间将她包围。
冬儿拘谨地缩在他双臂的空间里,动也不敢动。李信也很掌握分寸,不会靠她太近,给了她足够的安全感。
李信驭马技术比她娴熟,再加上小黑高头大马,走路比小马稳当得多,她确实头不晕了,但一路上的景色在她眼里好像也成了走马观花,看不入心。
李信还是和她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他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高起来时激情洋溢,低下去时魅惑人心。冬儿觉得李信无声无息地蜕变了,他不再是当年那个沉默木讷的少年,如今的他严肃起来杀伐决断,可卸下那身戎装,又多了些恰到好处的温和,让人安心。
当轮到冬儿说话时,李信一边仔细听着,一边时不时低下头看着她,露出一个安宁的微笑。对,就是安宁,像奔波劳顿的旅人,回到家,沐浴更衣,躺在熟悉的榻上,心头涌上暖暖的安宁。
他在外沙场演兵多年,很久很久没有感受过的安宁。他是个坚毅精悍的武将,说话从不细声细语,但一面对她,他内心沉睡的另一面就好像苏醒了一样,言行总是不自觉地温柔起来。
阳光洒遍了天地的每一个角落,伟岸硬朗的男子温和地勾起嘴角,在他臂弯内,长发垂腰,白皙纯净的女子笑得俏丽,他们走了很久。所有的一切,静谧而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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