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曾经最亲密无间的三个人居然会被命运同时戏耍,他们得不到自由更得不到重生。
如果早知道有一天命运会让三个人都变得如此狼狈,他从一开始的时候,就一定会彻底的远离他们。
他们三个人是不能共存的,可等他们意识到这个问题的时候,似乎谁也退出不了,一旦谁强行退出,最后都会落入粉身碎骨的深渊。
有些时候,他仿佛觉得曾经所发生的一切都是他臆想出来的,他从来都是孤身一人,他应该没有任何的朋友,更加不会主动的为谁付出。
可等他睁开眼睛,随意的瞧一瞧看一看,却发现拿着事情都是真实发生过的,另外两个当事人还眉眼含笑的等在他身边。
他们三人,一人魔气冲天,一人满身佛性,另外一人时时刻刻踏在佛魔的分界线,似乎下一刻变会成魔成佛。
她想救他们,他知道,其实她谁也放不下。
她想杀了白庭,他也知道,只是她下不去手,一下手,便是三条命共同陨落,他从来不知道,自己看着长大的小姑娘有一天竟然会变成这个样子。
活着像是行尸走肉。
死了变成孤魂野鬼。
他不忍心,一点也不忍心,只要一想到以后她独自一人孤寂的活着,他只觉得心脏仿佛被人死死的攥着,轻轻一用力便是钻心的疼痛。
他看着她,第一次在她面前露出了他真正的柔软,在她恐惧的眼神之下,他强逼着她,一点一点指引她将手上的弑神剑插进他心脏最深处。
从始至终,他的脸色很平静,就算从伤口里涌出一阵温热而粘稠的红色液体,他冷静得仿佛要死的人不是他。
俞子感觉手都在不受控制的颤抖,紧紧握着弑神剑的剑柄,在那剑柄上,除了她的手之外,外面还强硬的包裹着一只大掌,控制着她的一举一动。
“你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我从来都没想过要杀了你啊。”
她崩溃了,若是她心里存着最深最重的仇恨,可那一种仇并不是针对他的,而是针对自己针对那个人。
她的眼泪不受控制的从眼眶掉落,一滴又一滴的垂在李毅的手背,顺着弑神剑滑落在他的伤口周围,咸咸的,刺激的他原本不疼的伤口剧烈的疼痛起来。
他原本还算淡然的脸色几乎在瞬间崩溃。
胸口上的鲜血如注,并没有影响他的动作,他像以前一样,轻柔坚定而又缓慢的试图擦去她脸上的眼泪,可越擦越多,越擦越多,最后磨得他的指腹都开始发疼。
他无力的垂下手,艰难的想扯出笑容,最后那笑却比哭还要难看:“你别哭了,你哭的样子很丑,别让我最后的印象是你这张丑脸,会我走不了的。”
从小到大所发生的事情能让她哭的很少,即便是小时候她摔跤了,摔的骨头断了,只要他脸色一板,那么她绝对不敢再流一滴眼泪。
可是现在,无论他怎么将自己的脸色变得严肃死板,都阻止不了那眼泪一滴一滴从她的脸上滑落。
“我不想让你难过,更不想让你因为我而犹豫,如果你觉得痛的话,就去做你想做的事吧,没有人会怪你的,我们都知道你很疼。”
因为怕杀了那个人会让他存活不了,因为怕那个人死了会打破他和那个人之间的灵魂平衡,所以俞子一直陷在犹豫当中。
他能看得出,俞子一天比一天忧郁,一天比一天痛苦。
曾经笑言如花的她,现在却被命运折磨得双目无神,目光呆滞。
“我找弑神剑不是为了对付你啊,我不是为了让你成为弑神剑下的冤魂啊,我只是想用弑神剑让自己安心而已,你为什么要这样,你口口声声说想要保护我,不想让我难过,可是最让我难过的却是你。”
“我不想的,真的不想的,就算这世上所有人都没有了,我都不想让你扑上来。”
越说越激动,越说越停不下来,一说便像是打开了往日记忆的缺口,那些回忆宛如海浪般一阵一阵将她淹没,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明明弑神剑是插在李毅胸口,可感觉到疼痛的却是她自己,那一种宛如灵魂被撕裂的疼痛。
感觉到浑身力量流逝的越来越快,心跳几乎在弑神剑的逼迫之下停止,可李毅还是尽量温和的握紧了俞子的手,面前的她似乎幻化出了几个影子,他双眼模糊的看不清她的面容。
“你别哭啊,这世上最了解你的人是我,我知道你会很疼很疼,可是你要不疼这一次的话,你这辈子就真毁了,我不想让你整日里活在痛苦煎熬中。”
想恨而不能恨,想杀不能杀,想跑跑不了,想留留不下。
一个正常的人,他无法想象会被这样的环境折磨成什么样子。
“弑神剑之下,你知不知道,你连下辈子投胎的机会都没有,等会儿你就会化为一阵最纯净的力量消失,你再也找不到我了。”
她也找不到他了。
俞子哭的像是个孩子一样,可是他已经没有安慰她的力气,他的声音很轻,轻到她必须贴近他的耳朵才能听见。
“你手上的是弑神剑,遇神杀神,遇魔杀魔,可他不一样,他不是纯正的神,更不是纯正的魔,你只有杀了我,杀了我这个被他分化而出的灵魂,才有机会真正的击溃他。”
“俞子,你要记得你从现在开始,你的一举一动不只是为了自己,更加不是为了我,而是为了更多无辜受苦的人。”
白庭现在已经控制不住他的行为了,他身上的魔气越重,他心里的戾气也会越重,直到最后他会屠尽天下人,会让整个天下血流成河。
他能预料到那种情况,他痛恨自己是被白庭分化而出的分身,他痛恨自己的命运与白庭紧紧相连。
可命运总是喜欢捉弄人,而捉弄人的方法总是千奇百怪层出不穷。
他必须要死,而且还要死得干净。
只有这样,他才能用自己的彻底消失去保护自己在乎的人和事。
比如她,比如天道阁。
他答应了主子,会在他们回来之前守住一切,只是最后没想到最大的敌人却是曾经他们同吃同住的兄弟,这种反差让他心里极度难受。
“你不必为我担心,更加不必为我哭泣,你要相信我,我这是逃避,我逃避了所有的责任和痛苦,只有这样我才能得到真正的安宁。”
李毅的声音越来越小,直至最后完全消失,原本紧握着俞子的大掌也无力的垂落在身侧。
很抱歉,这一次他做了个先行者。
温热的血液失去它原有的温度,黏在俞子手上,让她觉得整个人都不受控制的发抖了起来,一阵阵寒风几乎想要撕碎她的灵魂。
她不知道那一天自己是如何恢复平静的,也不知道她到底是如何冷静的看着李毅的身体在自己手上化为飞灰。
如果不是那一天除了沾染在手上的已经干涸的鲜血和掉在一旁的弑神剑提醒她之外,她几乎要以为那发生的事只是一场噩梦。
一场只要醒了,就能当做没发生过的噩梦。
这个山崖上只有她和李毅两个人,那个人为了困住他们,将他们放在同一个地方,时不时会站在最高处静静的盯着她。
她不知道那个人有没有察觉到李毅的消失,她只知道自己似乎比以往更加淡然,就算这个山崖上有精准的四季变化,可她却找不到自己最喜欢的气候,没有了曾经的人陪伴,就连感觉也不是以往的了。
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坚持多久这种无味的生活。
灵魂真的很疼很疼。
或许那一天老天是真正的开眼,听见了她心里最期盼的奢望,那个人终于穿着一身黑静静的站在她的屋前,手里拿着曾经她最喜爱的古琴。
她看着他,眼里无爱无恨,只剩下最深的漠然。
他看着琴,他低着头,她看不见他的眼里有什么。
他拨动琴弦,几乎是瞬间,她就明白这个人来到底想表达什么。
他在默哀,他在以独特的方式送走李毅,他知道了,知道他的分化灵魂再也回不来。
她没有出声,静静地倚在门边听他将一首曲子弹完,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能这么淡定,也许是因为李毅或许也想让他送送他。
等到白庭一曲弹完之后,她忽然轻轻的笑开了,自从李毅离开之后,她的脸色一直停留在如纸般的苍白,从没有恢复过以往的红润。
“不过就是一个分化灵魂的消失,你怎么有心思为一个分身而感伤,你如果想要的话,不是能制作出很多很多分身吗?”
听不清是嘲讽还是发自内心的话,她只觉得,从李毅离开得时候,原本她那些浓烈的情绪在一夜之间消失干净,看着他就像是看着个陌生人似的,眼里无悲无喜。
没有爱恨,也没有痛苦,甚至没有老友相逢的喜悦。
原来,他们之间早已连陌生人都不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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