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昭拿出自己的体己钱,却远远不够,萧珺玦和众幕僚一商量,顾锦丰倒是想出一个好主意。这几年益州的经济不错,不管是行商还是务农,都颇有成效。现在益州家家户户都过上好日子,很是富裕。
所以顾锦丰便想着号召百姓捐款,为扬州出一分力。积少成多,那就是一笔可观的数目。
益州百姓纯良,也不吝啬,纷纷响应,捐出善款,不过十日,竟捐出三十多万两得银子。
而且不但是益州城的百姓,其他州郡也慷囊相出,加起来整个萧珺玦所管辖藩地竟一共筹得款项一百万两。
楚王府当然也是要出钱的,萧珺玦让账房直接支出了二十万两。
黄家现在也算是楚王府的亲家,捐款自然是没少捐,非但捐款,黄啸霆还将自己经营的米铺里的陈米无条件捐赠,而新米便以进价销售。
对于灾民来说,现在最要紧的并不是钱,而是粮食。而往往灾区这个时候就有商人哄抬起家,太高粮食的价钱,黄啸霆此举,便解决了根本的问题,以最少的钱换取最多的粮食,送往了扬州。
荣家是慈善之家,这种事上自然不会甘于人后,荣晖和荣晅都拿出一部分,这三年,也攒下一点钱。虽然少,但聚少成多。
阴柔拿出这几年荣昭断断续续送她的首饰,当年阴辉给她的东西在逃回益州的路上用没了,到了益州,荣昭总时不时的给她填物件,就是为了弥补上那份。其实她是不注重这些,正好赶上这次,就全都捐了出去。
荣家人都陆陆续续拿出自己的贴己钱,没多少,但也是他们的心意。
运送粮食的时候,荣昭特意嘱咐萧珺玦给派下去送赈灾粮的人多赏点钱,多给点油水。这些钱倒是不必省,只有让下面这些人尝到甜头,他们才能更尽心尽力的做事。
同时萧珺玦又从各州郡抽出士兵,共计五千人,赶赴扬州,实施安民救灾,并委派秦儒新负责。他有过类似的经验,处理起来也会得心应手,是最合适的人选不过。
到了七月中旬,这漏天的雨终于不下了,荣昀和黄家小姐的婚事定在八月初八,黄啸霆是个生意人,做什么都喜欢有个好彩头,八月八,发啊发,日子是他定的。
眼看着日子就近了,荣昭也忙乎起来,说起来,已经有好几年没办过喜事了,这次可得好好热闹热闹。
荣昭在庭院的花廊下对着要宴请的客人名单和请柬,她都对了三遍,就差遗漏掉谁。也会突然想起谁,然后加上去。
紫藤萝如紫色的瀑布从头顶泻下,阳光透进藤萝笼罩在荣昭的脸上,有淡淡的紫色在她的脸庞上蔓延。她又穿着藕荷色的衣裳,竟与那紫藤融为一体。
秋水端来莲子羹,这几日荣昭操心的事多,有点上火,脖子上都起了一个火疖子。这时节后院的荷花又开了,秋水让人采摘回来,亲自剥了又煮出来。
“小姐,莲子羹好了,我加了花蜜,尝着不那么苦。”莲子心苦,但去火最好,只是秋水怕荣昭嫌苦,所以取了鲜花的花蜜调和在一起,减轻了几分莲的苦味。
荣昭敲了下桌子,“放在一旁吧,我对完再喝。”
“对完羹就凉了,您还是趁热喝了吧。”秋水抢走她的单子,逼着她马上喝掉。
荣昭瞪着她,“你真是越来越能耐,还敢逼迫我了。”虽如此说,但还是拿起莲子羹喝上。
莲子苦是苦,但清新,再加上鲜花的花蜜调和味道,不但不苦,反而清甜可口。荣昭舀了几口,突然想起事来,看着秋水,“你一会儿去我私库,拿一些首饰珠宝,拿多少,拿哪件,随意,不过不能少了,去给黄小姐送去,就说这是我给她添的嫁妆。”
秋水微微愣了下,疑惑道:“黄小姐是要嫁进咱们府上,小姐怎么还给她添嫁妆啊,这都是娘家的事。”
荣昭喝干净莲子羹,将空碗放在一旁,道:“这样不更显得我和黄家亲厚吗?此次赈灾中,黄家出力不少,我给他们这份情面也是理所当然。人面情面做足了,大家都高兴,何乐而不为哪?”
秋水笑道:“小姐真是越来越精明了,小姐添这一份嫁妆,黄老爷和钱夫人更会感恩戴德,亲近小姐,亲近咱们王府。”
荣昭嗔着她笑,“那还不快去准备,早去早回,回来的时候再煮两碗莲子羹,给世子和郡主送去,我瞧着两孩子的嘴上都起皮了。”
“好,奴婢这就去做。”秋水抿嘴笑着,福一福身,就去办事了。
秋水走后,荣昭继续对着请柬,才一会儿的功夫又有人来打扰她。
“太震撼了,实在太震撼了!”这近乎咆哮的声音,荣昭不用抬头就知道是荣曜那小子,他一手握拳,一手摊开掌心,拳头一拳拳的打在手心上,一脸的振奋之色。
“姐,你有没有去前院,刚才我姐夫收到一份万民感恩书。”荣曜的脸上满是骄傲,就像是那份感恩书是给他的一样,或许这就叫做与有荣焉,“那是扬州的灾民一个个将他们的手指纹印上去的,为了表达对我姐夫的感谢。万民啊,那么长的一大卷子布上全是手指印,这就是千万颗人心。我从小到大,还第一次看到可以如此表达人内心的感谢,我觉得我的心都被震撼到了。”
荣昭淡然的视着他,荣曜拧拧眉,挑起桃花眼,“姐,你不震撼吗?”
荣昭点点头,面上毫无波澜,荣曜坐到她身边,好奇问道:“那你怎么这么平静,不像你的性格啊,就好像是你预料中的事似的。”
“感恩是预料中的事,不过万民书倒是没想到。不过,就算是预料之外,也不用像你似的和个跳马猴子一样上蹿下跳,一点点事就激动成这样。”荣昭拍一拍荣曜的肩,“阿曜,你什么时候才能沉稳一些,也不年轻了,都二十五了。”
荣曜的脸庞以显而易见的速度垮下来,他阴沉着脸,“不年轻?若是我没有说错,你好像还比我早出生的哪。我都没说你老,你还嫌弃我不年轻。”
姐弟俩,用得着这么互相伤害吗?
荣昭的手成爪状,捏起荣曜肩上的肉,她压低了声音,“荣曜,你知道我的逆鳞是什么吗?”
自然知道,人所共知,不就是老这个字吗?
自过了二十五岁的生辰,荣昭有段时间还伤春悲秋来着,觉得自己离三十岁就快不远了。
荣曜知道自己犯了忌,肩上传来的疼痛让他龇牙咧嘴的喊痛,求饶道:“我错了我错了,姐你沉鱼落叶闭月羞花,永远都像早晨盛开的鲜花,您永葆青春,青春常驻。”
荣昭撤了手,又在他嘴角掐了一把,“看你以后这张嘴再混说。”
荣曜揉揉脸,嬉皮笑脸,“你不去前院看看?”
荣昭自得一笑,“我自会看到。”还用得她跑一趟,萧珺玦自然会拿回来给她看。
荣曜咂嘴,“瞧你那张狂样,都是我姐夫把你惯的。”
“那是我愿意惯着,不行吗?”荣昭刚就看到萧珺玦进了院,她嘴角抿着笑,看荣曜怎么说。
荣曜缩着脖子,一点一点挪着脑袋回头,咧开嘴一笑,“行,行,怎么不行。”连跑带颠和个狗腿子似的跑过去,“姐夫,您回来怎么不让人通报一声?”
荣珺玦睨着他一眼,“我回我的院还要和你通报一声?”说罢,阔步走到荣昭身边坐下。
荣昭给他倒了杯凉茶,荣曜直撇嘴,嘟囔道:“我来这么半天都没说给我倒一杯,也不知道跟谁亲。”
“自然是相公比弟弟亲了。”荣昭耳朵尖,他的嘟囔声都听的一清二楚。
荣曜如鲠在喉,指指荣昭,憋出一句话,“见色忘弟。”
荣昭一只手搭在萧珺玦的肩上,眼中仰慕之色尽显,“美色当前,我什么都忘了。”
荣曜扶额,真是无可奈何,女人色起来,真没男人什么事。
萧珺玦嘴角含着一抹笑意,慢慢饮了口茶,再让人将那份万民感恩书拿给荣昭看,荣昭只是打开一角,就占据整个桌子,看着上面的手指印,荣昭内心澎湃。此刻在她心里,这些并不是手指印,而是一个个活生生的人。
恍惚间,似乎眼前已经站着千军万马。
荣昭和萧珺玦默契的对视一眼,她现在心里想什么,萧珺玦刚刚看到的时候也是一样。
荣昭握住萧珺玦的手,虽然外表平静,但心里已经是波涛汹涌,说话的时候有轻轻的一丝微颤,“总算迈出了一步。”
萧珺玦回手握紧她,道:“有了这一步,便有了开始,有了希望。”
荣曜听的似懂非懂,云里雾里似的,不惑问道:“什么一步,又开始啊?你们俩口子又打什么哑谜?”
荣昭不欲理他,牵着萧珺玦进了屋,有时候这些事不用这么早就说明,到了那一日,什么都不说,他们自然会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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