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掌心紧紧的攥着那一片粉粉的花瓣。
很轻、很柔软,像是在我的掌心未曾存在的存在,但我却知道,它正安静的躺在我掌心的纹路上。
至今我仍然不知道那花到底叫什么,从天而降的白丝带告诉我,这是音辽特有的美丽,我仍然还记得,在那个天光正好的山洞里,当最后一个黑衣人倒在身前的瞬间,白丝带把这花瓣洒落在他的身上,清润着声音叮嘱他:“一路向北,莫要回头。”
我想,流落在外的孤魂倘若迷失路途,也可以带着这淡淡的香味找到来时的路。
淡淡的血腥味道在空气中蔓延开来,我寻不到确切的方位,却只是低头行走,散落的零星的花瓣被我尽数拾起,包进了随身的手绢里。
不过须臾过后,我竟然感觉到丝丝倦意,身侧那些新尸体躺的四仰八叉,泛出的血腥让我的胃有些难受,我不由加快了脚步,离开了那一块所在。
几乎片刻,耳际传来一阵极低的嚎声,我倏尔低头,在不远处的暗夜中有一道极淡的碧绿色幽光和我脖颈处的玉佛相互折射着,透出腥冷的光泽来。我微微颔首,望着四下晕黑的天幕,有一丝丝的冬季的风顺着我的指缝穿过,身侧那抹腥冷的,不属于人类的气息渐渐明朗起来,正当我凝神细看之时,身前蓦地穿过一个幽暗的人影,一双修长的手蓦地盖上我的眼睛:“那么血腥的场面,你一个女儿家……”
那人要表达的后半句我听得并不真切,眼前的视线被倏尔遮挡之后,我的身子不由自主的向后倒去,好在被那结实的臂膀接住。
我在那结实的臂膀中婆娑了下脑袋,眸底是一处棱角分明的温度,它正抵着我的额头,我嗅到了空气中越发浓烈的血腥味道,甚至还听到了极低的带着喘息的嗜咬,我的脑袋被他的手掌微微托起,冷峻的声音蓦地响起:“别看,看了晚上做噩梦。”
我的脑袋靠在他的肩头,声音颤巍着开口道:“发生什么事了?难道……”
那放在我后脑勺的手似乎感觉到了我颤抖的身子,顺了顺我的后背回道:“野外的游物罢了,你见不得的。”
我微微抬头,视线中是他侧脸紧绷的弧线,我咬着嘴唇问他:“为何见不得呢?阿藏,我可不是纸糊的胆子。”
话音方落,那双原本平着我耳根处的手微微松了些,我的身子被他的手轻轻的一转,鼻腔中的血腥窜得越发肆意,我的下巴被阿藏蓦地抬手,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那些四仰八叉的尸体上有一个灵动得暗影来回游曳着,我的心下蓦地一震,“那是?”
阿藏的手掌落在我的肩头,神色淡漠道:“给他们收尸的。”
我神色愣了片刻,诺诺的重复阿藏的话,“收尸?”
悠长的叹息传入耳际,他轻轻的嗯了一声,把我的身子微微一带,静静的开口:“那么晚了,你一个女儿家一个人在外面不安全。”
我看着那张脸,眸底是他上下滑动的喉结,是一种说不出的熟悉感,却是那么的不太真实。
我的视线被一股子冷峻的气息包围着,看着那游曳的暗影窜离地界,幽绿的瞳孔大睁着,直直的扑向一具死尸之上,一口下去,那人的脑袋猝然而下,蓦地滚落到我的脚边。
我看着那毛茸茸的脑袋微微颤着,腥冷的绿光越来越深,那游物的眼神直勾勾的落在我的身上,更准确的说,落在了我脚边的人头上。
我的身子就这么僵在原地,努力的告诉自己这只是一场很恐怖的梦,可是当我抬起头看到那腥冷的目光嘴里粘稠的肉碎的时候,我不得不承认这一切都是那么真实的发生在我的面前。
下一秒,一声尖锐的嘶喊从我的喉头迸发而出。
血,好多血……温热血腥的味道肆意的在我的鼻腔蔓延开来,我微微一个团身,就看到那毛茸茸的脑袋静静的朝我靠过来,就在我以为自己也会成为那毛茸茸的游物的口中餐的时候,一个伶俐的身影蓦地挡在我的身前,他只是伶俐的一个璇身,伶俐的剑气把那游物震开好远,之后俯身看我,语气愠怒道:“你不是说,你的胆子不是纸糊的么?”
他话音甫落,我立刻死死抓住了他的胳膊:“阿藏,快,我们快回去……”
他的眸光微微一闪,伸手握住我的手道:“等一等,我有事情要做。”
我看着他,在随身的长袍中摸了片刻,眸色蓦地暗了下来,低声道:“遭了。”
握着他的手掌未曾松开,我低声问道:“怎么,是丢了什么东西么?”
只见阿藏微微摇头,“不是的,可惜他回不去了。”
我看着他,悠长的叹息从喉头溢出,他俯下声,双唇开合着,最终垂落在我肩头的手。
我回过头,看着他手里握着一根小小的草棒,在地上画出一个我不认识的弧度,好奇的问道:“怎么,这也是音辽对已故之人的规矩么?似乎没有那么隆重……”
听了我的话,阿藏蓦地抬头看我:“你知道?”
心下微微一沉,我没有说错话吧,定了定神,继而缓缓道:“我记得……”
阿藏静静的站在我的身侧,目光随着我的叙述变得格外柔和,他看着我,眸底深沉如落入寒潭的明月:“那些花瓣,你还留着么?”
我轻轻的点头,垂眸打开随身的手绢道:“留着,我想着如若有一日再见到他,势必要报恩的。”
阿藏的眸底浅浅含笑,“你要如何报恩?那人在离开的时候地要求,你只怕是做不到的。
他的语气戏虐,眸底却璀璨如繁星。
我看着他,眸色一黯,“也许真的做不到吧,”我悠悠的叹息着,他是个神秘人,从天而降的神秘人。
我一面说着话,一面打开了随身的手绢。不知名的花瓣散落下来,落在那些被啃的残缺的尸体上,我微微俯下身子,学着白丝带的样子轻轻的说:“一路向北,莫要回头。”
在那个瞬间,我仿佛又一次看到那双璀璨的,琉璃色的眸。他微微上扬嘴角:“这话是谁告诉你的?”
我没有抬头看他,只是轻描淡写的回答:“他身上有刺青,白丝带说,这是他的国度特有的。”
我话音方落,肩上蓦地多出一个力道,压的我吃痛,我回头看他:“你不也是音辽人么,怎么会不晓得这规矩呢?”
他明亮的眸光将我一望到底:“你知道这是什么花么?”
我轻轻的摇头表示不知,身旁阿藏蓦地回身:“白丝带没有告诉你?”
我明眸微垂着,莫名看他,每次见面都是在万分紧急的时刻,要么见血,要么受伤。我避开那双愠色渐深的眼睛,语气平静的说,“他唯一留下的就只有这些花瓣,还有……”
见我的眸色清明如水,阿藏淡淡道:“还有什么?”
我目光定定的看着那双眼睛,回答的声音变得低不可闻:“允以黛眉……”
诗才背了四个字,我及时的刹住了车,白丝带说过,音辽男子的名不能随意透漏给外人知道的……
就在一瞬,我微微昂首,眸底的少年带着似有若无的笑意开口:“丫头,我说过,他的要求你做不到的。”
我整个人几乎沉寂在那淡漠而不失优雅的笑容中:“做不到什么?”
身影缓缓地靠近我,温热的气息喷吐在在我的耳际,少年的声音轻的像雾:“即便是他摘下了面具,你也未曾准确的辨识他。”
他叹息着,骨节分明的手指落在我的鼻梁上。我侧着头目光定定的看着他:“你怎么会知道呢?你……”
他不说话,带着诡谲的笑容轻轻的刮了下我的鼻子……
我大概永远都会记得,当耳畔传来那个一身湖蓝的少年略带遗憾的低语时,我的反应是那么的……
仿佛一卷上了发条的黑白录像带,极速的从大脑一闪而过,颤巍巍的抬手,却仍然有十二万分的不确定:“阁下与我是旧识?”
轻薄的唇瓣微微扬起,露出梦境中那一抹蔷薇一样的笑意,我感觉身子被一双强而有力的手禁锢着,缓缓地离开地面,耳畔有微微的冬风刮过的声音,透着亦如初见的暖,他笑着问我:“丫头,如若你还不能准确的把我辨识,又该如何报恩呢?”
我的身子蓦地一震,也不知自己到底是什么时候回魂的。
眼前的男子笑的有些邪魅,唇瓣几乎要触及我的耳垂,他揽着我的肩,缓缓落地而立,俯下身轻轻的从地上抓起一把尘土顺着指尖滑下去,而后抬眸,取下佩剑挑开了黑衣人的衣领,淡淡的朝我开口:“丫头,允以黛眉淡梦尘,舒影窈窕君莫问。代表什么?”
我看着他凌厉的速度,骤然呆住。
因为那双直视着我的琉璃色的瞳孔的深处,我看到了自己有些失神的倒影……
我努力的眨巴着眼睛,一遍遍的确定这不是梦境,冰凉修长的手指猝然落在他的眉心半晌才磕磕巴巴的说出几个字来“白……白丝带。”
他定定的点点头,手指轻轻掠过我的发丝,唇边的笑容带着飘渺的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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