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突然有一种冲动,把我手腕上的红玛瑙吊坠摘了,把它还给阴九娘。
我看着那个在天光的折射下忽明忽暗的屋子,再看了一眼屋里的男人,甚至有一瞬间怀疑自己是不是已经精神失常。
不一会之后,我的鼻腔嗅到了一股淡淡的桃木的味道,紧接着,耳畔听到了一阵轻微的却清晰无比的口哨声,心下顿时明了,有人到了,是有人到了。
果然,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一个黑衣男子以身子倒吊的方式出现在我的窗棂上。
他的眼神中透着退不去的淡漠,一言不发,只是伸出两根纤细的手指,轻轻敲了敲窗楣。我的视线看向他,他微微的抬手做成交叠的姿势动了两下,然后飞身而去。
就在那男人离开的前一秒,我的耳畔仿佛是听到了猝不及防的惨叫声,下一秒,就觉得自己的身子不由自主的倒在了一旁的榻上。
“天快亮了,我不要睡了!”我拼命的抗拒着那突如其来的内力,突然感觉手腕一凉,那原本在手腕上的红玛瑙吊坠不知是什么时候被人抽了去,我也没觉得半分可惜,有些脱的甩着手说:“去了好,去了好!”
岂料我话音刚落,突然听见一个女人冲着我道:“雨儿,你不可以这样,娘亲这般疼你,你怎么忍心舍娘亲而去?”
我心下十二万分不解,据理力争道:“什么?我我没有要自寻短见,舍娘亲而去,我只是……”
算了,别解释了,这事情已经够奇怪的了……
就在这时,我却发觉那女人的声音似乎哭得越来越凶,却不知怎么的突然变成了急促的呼喊:“雨儿,我的雨儿,你在哪里?”
我看到了一个面容憔悴的女人哭的昏天暗地,我想去把她扶起来,却在手臂即将触及到她的那个刹那间,被一股力,很猛烈的弹了回来。
我听见阴九娘在我的耳边道:“难过么?难过就哭出来吧!”
我咬着唇瓣拼命的摇头,我不哭,有什么好哭的呢,很快就要回家了,雨儿很快就要回家了啊!
阴九娘见我这幅样子,伸手在我的额头上落了两下,又垂眸看了一眼我脖子上的玉佛,半晌有些不甘心的低声道:“罢了,还没到时候。”
房间里的男人听了她的话,费力的站起了身子,幸灾乐祸的问:“果然是个不一样的人,你就当真这般确定听他是你要找的人?”
男人的一句怀疑的话,让阴九娘彻底的没了耐心,她素手一抬,手腕顿时两颗金珠落下,那男人一见,立刻变了脸色:“化心丹,这东西你究竟是从哪里得来的?”
阴九娘抬眼看着男人“你说呢?这化心丹究竟是谁的东西,你不是比我更加清楚么?”
男人闻言浑身一个哆嗦,“不可能,那老山鬼把这化心丹看的重要,十几年来一直贴身珍藏,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交给旁人!”
“是啊,阿翁的确把化心丹给我了,在他闭关之前,我还有幸见了他老人家一面,他老人家告诉我,如果遇上了叫他山鬼的人,一定不要放过他……”
男子闻言嘴唇一颤:“你胡说……”
“呵,胡说?”女子笑着慵懒的转了个身,声音就像是纯白的月光色的夜晚的风:“你说我胡说?你应该清楚的知道吧?山鬼也是什么人都能叫的么?”
男子的脸色顿时变了。
“阿翁说吧,他的身边曾经有个很讨喜的孩子,行走的速度快如疾风,像是可爱的山豹子,他经常趁着阿翁不经意的时候。从身后拔了他的胡子或者头发。”女人的声音微微停了一下,我记得啊,阿翁是个注重体面的人,他最是看中他的头发了。每当这个时候,他都会假装生气的皱起眉头,伸手夹住被那孩子拔下来的头发,轻轻的叹:“哎呀,又多了一根白发,你这机灵的小鬼头啊,怎么就看到了呢?”
阿翁的笑声清晰的传入孩子耳朵里,他身后的男子总会腾地一声跳出来“阿翁,不要叫我小鬼头,我已经长大了……”
“我还记得那时候阿翁的大手,女子伸手拢了拢鬓角的碎发,声音突然变得很低很低,却透着淡淡的退不去的羡慕:“知道么,每当那时候,慈祥的阿翁啊,他会笑着去戳那人的腮帮子,他会低着头,像是拥抱宝贝一样的把他拥入怀里,声音温柔的不像话:“不叫你小鬼,难不成叫你大鬼?你本来就是阿翁从鬼门关救回来的人,叫你小鬼,说不定阎王爷还不敢收你,我还能让你长命百岁!”
男子听了话,有些不情愿的说道:“好吧,我会长命百岁,我会陪着阿翁,像高山一样,永远不会背弃……”
“小鬼头,你没有骗阿翁?”
“不会的,我不会骗阿翁,我向大山发誓!”
女子的神色瞬间变得冰冷却柔和,她面无表情的看着男人,沙哑着声音问:“你知道么,当时阿翁当真相信了啊,他还说……”
“不要再说了!”男子突然抱着头大喊一声:“什么陪伴,什么许诺通通不作数!那老不死的……”
就在男子的话才刚刚说了一半,一声凄厉地惨叫突然从他的喉头喷了出来,男子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地女人,结结巴巴道:“你……你好狠毒!”
女子桀骜的抬着头,对男子地下的一滩鲜红恍若未见,她的唇角微微扬起:“狠毒?阿翁身边的人,哪一个不曾狠毒过?”她一步一步的靠近男子,声音飘忽的开口道“只是,我们的狠毒,从来不会用在自己人身上。”她顿了顿,抬眼看了看男子身下的一滩血,声音中居然透出了飘忽的喜悦:“除非,你是个无可救药的叛徒。”
女人的话音落下,我顿时觉得空气中那一股似有若无地血腥味道即将就要决堤,我伸手迅速的遮住自己鼻子,总一种冷冽的眼神死死的盯住眼前的男人。
然而就在这时,女人突然伸手拨了拨我手腕上的红玛瑙,低声道:“女娃儿,可是哪里不舒服么?”
我摇摇头,示意她不用担心我,她抬眼看了一眼我的眼睛,柔声问道:“是你自己亲自来,还是我帮你?”
我很配合的把眼前的这个男人交给了阴九娘处理。
她的唇角勾起一个邪魅的弧度,指了指一旁被攻击之后陷入昏迷的男人笑着道:“上天有好生之德,所以他才能,免为一死,只是你恐怕就没有那么好的运气了。”她顿了顿,有些谄媚的说道:“谁叫你遇上的是我阴九娘呢?”
“你……你打算如何对付我?”男子哆哆嗦嗦的开口,看着地面上蜷缩的却已经半活不死的男人问道:“山鬼是如何对付叛徒的,我就如何对付你!”阴九娘的回答干脆利落,声音清冷如冰。
“不是我,当年山鬼的事情不能全都怪我,我也不过就是一个十三岁的孩子,听了,信了……”
“哈哈!”女子突然一声朗笑:“听了信了?你说的好轻巧?你也不想想,当年你生命垂危困在山中豹群里的时候,是谁把你救回来的?当年你被偷袭身中数刀的时候,是谁把你护下来的?当年在寒幽洞,你走火入魔,断了全身的经脉,又是谁牺牲了二十年的功力救了你……”
女子越说越急,越说越气,到最后居然说得声音沙哑,笑出了眼泪来“魂生,其实我挺喜欢这个名字的,活了那么多年,陪着阿翁,你居然会让鬼都怕你,我原本以为,这一切都不会发生在我的身边……”
听到女子如此云淡风轻的叫出了他的名字的男子浑身猛地一抖,却听那女子沙哑着声音继续说道:“可是,怎么也没想到,连鬼都会退避三舍的魂生,居然会相信了局外人的挑唆,相信阿翁有什么藏匿着地内功心法,传女不传男……”
女人愤愤的将那支插着我银银簪簪头的小木槌握在手掌里,一下一下用指腹敲击着:“你知道么,那个王八羔子,居然在阿翁运功护法的时候,说是要给阿翁做杏仁酥,结果,那碗里面居然加了大剂量的酥骨散。”
听到女子这样说,我的心下猛地一跳,天啊,这也太不人道了,在人家运功护法玩猫腻,他是打算,把救命恩人彻底废了?
正当我想的入神的时候,身边那温婉叙的那女子突然犹如着了魔一样的颤抖起来,她启唇咬破了自己的舌头,然后朝着男子猛地呸过去道:“都是阿翁信错了人,毫无防备的吃了杏仁酥,却没想到迎接他的会是从身后四方不断袭来的七十二根锁骨针。”
女子的话说到这里,我那一个瞬间浑身仿佛被人扎了无数个空洞,七十二根针穿过身体的感觉,想想就让人生不如死。
阴九娘也说,山鬼最后付出了惨痛的代价,身边的近人死伤大半,还让自己差点真的变了鬼。
所以,对于一个背叛山鬼的叛徒,阴九娘说,折磨他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半死不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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