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娘听了他的话,花容失色的脸上瞬间闪过了一抹惊诧,她似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腾地一声从阿渡禁锢的手腕挣脱出来,声嘶力竭道:“这怎么行,这怎么可以!你不能待在这里,你要想办法……想办法……”
阿渡闻言轻声一笑,气伸手将九娘的头发轻轻捋到耳后,有些无奈的开口:“我能有什么办法,你告诉我,面对这样的一个你,我还能有什么办法?”
不知为何,我听了阿渡的一番话,突然觉得心中涌出好些难过,抬眼看着阿渡,他的手还虚无的落在九娘散乱的鬓发上,好半晌才像是触碰天际的流云一般缓缓开口:“嗯?”
就在那一个瞬间,我清楚地看到九娘的身体猛地颤抖了一下,就像是深秋的山谷里一朵被风吹佛野百合一般。
我的思绪就这样被眼前的一切深深的感染着,不知不觉鼻子一酸,然而就在此时,空气中突然传来了一阵微不可闻的破空声,一道凌厉的身影闪过,伴随着那无法忽视的冰冷笑声。
我的瞳孔瞬间放大了数倍,却只能感觉到传入耳畔的破空声越来越强烈,仿佛是千百根银针猝不及防落入冰面,咔嚓咔嚓,顿时让人一阵心惊。
出乎意料的,那一阵如同牛毛一样细密的破空声没有遭到任何的阻拦,我蓦地抬起眼,眼中还有泫然未出的晶莹,我的指骨紧紧的捏着,身子在不停的颤抖。仿佛那从天而降的银针从始至终,刺入的都是我的四肢百骸。
大约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后,那个如同绵柳一样的身体终于软软的倒了下去,与上次的眼疾手快不同,这一次,灵医竟然选择了冷眼旁观,直到,那个风韵犹存的身体散发出体内地最后一抹亮光,悄无声息的归于平静。
我就在距离这一切不过一仗的地方,静静的看着一切的发生,看着那个美丽的女子,在我的面前瘫软虚化,喉头仿佛被一双无形的大手狠狠的遏制了,我蓦地抬起一双泪眼,沙哑着对眼前的灵医吼道:“你不是要救她么?你不是医者么?你不是收了灵钱么……”
嘶吼过后,我的嗓子就像是猛地喝了好大一口热油,干涩的再发不出半点声音。
怎料灵医没有同我计较,只是轻描淡写一句话:“吼什么,我什么时候说着灵钱是白收的?”
他抬眼睨了我一眼:“活了几百年,难不成我还砸了自己的招牌?”
我闻言一怔,余光却落在了阿渡空空如也的臂弯里,他依旧是那样半跪着身子,头微微的低垂着,只是紧促的偶尔动一下,样子十分让人心疼。
我睁着一双眼,指了指一旁的阿渡道:“这是怎么回事?”
灵医的唇角微微勾了勾,懒得同我解释那么多,只是轻声吩咐道:“这里是灵界,我是灵医。”
换句话说,他是想要告诉我,他是这个地界里,我唯一能够相信的。
我看着那双深沉的如同暗夜一样的眼睛,突然扑通跪倒:“九娘怎么办?你告诉我,如何才能……”
灵医见我这幅样子,突兀的问道:“你可曾听说过灵界不会出现死人?”
我立刻点头:“阿渡告诉过我。”
“他告诉过你缘由?”提到那个一脸悲戚的黑衣人,灵医的目光中透出了几分好笑的神色:“还是说,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只是要说些这样的话,来宽慰你?”
我茫然摇头。
半晌,脑中突兀的闪过一道电光石火般的记忆,急忙抓着灵医问道:“你说九娘没死,九娘现在去了哪里?”
灵医的目光闪烁了一下,大约早就料到了我的举动,灵巧的佛了佛袖口道“这你就不用担心了。”
我看着眼前的灵医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兀自的想着灵医也许将九娘的魂魄收了,收进了怀中的酒葫芦里——
你方才给九娘饮了什么?
为了打消心中的疑虑,我还是决定向灵医问清楚。
灵医的视线落在那一辆将行未行的马车上,言简意赅道:“裂魂水。”
我闻言一阵心慌,顿时想到了小说中的裂魂水,心下一阵隐隐抽痛,磕巴道:“你给九娘饮裂魂,她还活的了么?”
灵医闻言不怒反笑轻声道:“我落在她魂魄上的七十七根定魂针是做什么的?”
灵医的话让我觉得越发不解,我抬起头,茫然的看着他道:“那么说,九娘还有救?”
“当然有救。”灵医坚定的落下一句话,转头定定的对我说道:“当务之急,是要快些给九娘找副身子。”
我一脸期许的看着眼前的灵医,口中的白气打着圈:“这身子怎么找?”
灵医定定的看我片刻,突然捂着眼睛笑了起来:“你这丫头,总算聪明了些,我原本以为……”
“你以为我会拖着九娘就直接上路?”我苦涩一笑道:“我倒是也想啊,只不过出了灵界,我怕我就会自身难保了。”
灵医闻言一脸惊讶:“怎么丫头,有人找你的麻烦么?”
我静静的看着灵医,眸光猝然黯淡下来:“有人不是说要我永远留在这里么?我顿了顿,他受人之托,出了灵界还留着断梦对付我。”
灵医的手里捏着一块指甲盖大小的乳白色石头,若有所思的反问我的话:“断梦?”
我无奈的点点头回道:“嗯,断梦,九娘说断梦没办法伤到我,可是……”我叹息了一声接着说:“我的身体似乎有些不听使唤了。”
我话音落下,手腕立刻被灵医一把抓住,我感觉到他修长的手指冰冷的停在我手腕的脉搏上,片刻后一脸铁青的看着我道:“知道是谁给你用的断梦么?”
我轻轻的点点头:“知道。”
灵医见状沉思片刻,沙哑着喉咙道:“对了,我想起来了,方才那斯说什么一定要你留在灵界,哪里也不许去。”“还有,”他顿了顿,一脸愠色道“他还妄想阻止我来救九娘?”
我见灵医已经把事情说了个**不离十,撑着头有些木愣道:“是啊。”
灵医闻言凝眸沉思片刻,“你可知留在临界的人时间长了会有什么后果吗?”
我凝眸表示不知。
灵医轻轻一叹,有些疼惜道:“丫头,依我看,你同那斯似乎是有仇的。”
我心中咯噔一声:“有仇?不会吧?”我朗声道:“我未曾得罪他。”
灵医闻言轻声道:“那么,与他有关系的呢?他很有可能是……”
我晓得灵医后半句未曾言明的意思——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我是得罪了他在乎的人了吧?
大脑中的思绪如同走马灯一样的闪了一圈,我突然想起黑衣人口中的郎君来,小心翼翼的开口,我的眸光中是灵医浅淡的眼神,当听到我记忆中的那一句嵩岳空无顶的时候,他的眉毛轻皱了起来,交叠着手指偏打着树桩问我道:“你是得罪了姓高的人?”
我的身体抖了一下,差点就要站不稳,捂着嘴吧一脸的难以置信:“得罪姓高的人?”
思绪仿佛被冻结了一瞬,我捂着千千结的心脏迟疑的看着灵医道:“我想起来了,可是,我也不算是得罪他,因为他已经不是个人了。”
灵医闻言,神色中的深沉善恶难辨,就在我正打算开口将长安城高将军府的一切向他坦白的时候,他突兀的将手指落在我的唇瓣上,清润的嗓音响起:“你过来。”
我将身子微微倾了过去,灵医将手上的那块指甲盖大小的白色石头落在了我的手中。
白石入手有一抹温热,灵医微微抬头:“一定拿好。”
我轻轻点头,感觉他的手指在我掌心的纹路迅速的抽离,低低的问道:“我们现在怎么办啊?”
灵医的唇角微微勾起一个弧度,突然将手掌落在我的手背上道:“在灵界长时间呆着的人,久了会灵魂出体。”
话音落下,我的身体如同落水的菊花一样抖了一下,不过只是片刻的功夫,一双骨节分明的的大手落在了我的肩头:“离了体的灵魂,会随着断梦的所有者的内心意愿去到黄泉碧落,寻找那个能够把断梦锁死的人。”
我的喉咙顿时一口痰气上涌:“这么说的话,那个对我使用断梦的人,是想让我的灵魂出体之后去冥界么?”
灵医悠远的神色收回来,有些哀怨道:“去冥界找那个姓高的人?”
我惊慌失措的点头,磕巴道:“找到了也没用,那人,是一个殇子。”
灵医闻言眸色微变,偏着头对我道:“殇子?”
话一出口的那个刹那,我仿佛自己正在经历一场巨大的用生命作为代价的阴谋,我想起了高府深墙之中的那张苍老的,整日面对着孩子的灵位哭声呜咽的女人,她的一双眼整日总是黯淡无光的,只是期许着下一秒神灵能够开恩,让她那个可怜的早离的孩子能够在梦境之中欢欢喜喜的同她见上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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