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渡听到了来自身后的赞美也不曾回身,他缓缓地抬起手,将手中的毛笔放在桌案上,声音干涩飘忽:“义父,你可曾听到了有人唱歌?”
阴郎君闻言脸色一暗,随之凝神道:“为父不曾听到什么歌声。”他的手掌落在他的额头上,声音沉沉的开口:“是累了么,为父去给你端一碗绿豆汤来。”
阿渡的神色突然变得冷冽而决绝,他轻轻的摆了摆手,撑着头不说话,阴郎君见他这幅样子,想是他真的累了,于是轻手轻脚的合上房门,退出房间。
“我不知道当年阴勇为什么一定要在我的面前否认那唱歌的女子的存在。”阿渡有些失落的说,我一直把自己关在房间整整两天,想要将那一场清幽的歌声当做一场从来没有经历过的巨大幻梦,可是,我最终还是没有做到。”
“我开始整日捧着诗经楚辞仔细的研读,每当我遇到背诵困难的诗,我会把它抄下来,贴在靠近床榻的窗棂上……”
他的神情,沉溺而专注,像是在回忆着一次最成功的瞒天过海,他的视线看着天幕,突然将头枕在马车的车壁上兀自的笑了:“知道么?每一次我在窗棂贴着的诗词总会在我的睡梦中被人取走,清晨起来的时候,我的耳畔就会……”
他突然就不说了,回身看着九娘道:“每一首,在我听来都如同天籁。”
我缓缓地抬起头,刚好对上了阿渡那一双被突兀的泪水润湿的眼睫。
背诵长歌行的阿渡,那一年刚刚七岁。
在听到那一阵悠扬的歌声地刹那,他的心里仿佛有一颗种子,在他那个无人涉足的秘密的领域里,用最惊人地速度,生根发芽。
就这样过了很长很长地一段岁月,究竟是多久呢?阿渡说记不清了,直到那一日,从天而降的血腥气息猝不及防的压抑了他的整个神经。
他听到门外有高亢的欢呼声,三五个男人,仿佛过节一样:“是只黑豹子,是九娘射中的!”
“把它圈养起来,别再伤着了,郎君回来定会欢喜的。”
男人们的话音落下,阿渡的耳边突然传来一阵木屐踏地的急促声响,紧接着,一个婉转清润的女声响起:“阿耶还没回来么?”
男人们一见来人,立刻一脸恭敬道:“九娘,郎君还没回来,不如你去书房等他吧!”
“我当时就在房间里。”阿渡缓缓地开口,声音透出了些许的无奈:“想得到么,我和他的距离,就只是浅浅的一道门罢了。”
他说着话,茫然而突兀的笑了,“对啊,我只是一个十岁的孩子,终究没有勇气踏出去。”
我闻言心下一沉,试探着问阿渡:“你要做什么?如果你当时能出去,你又能够做什么?”
阿渡的眼神顿时凝结程一道尖锐的冰棱,声音惶急的说:“我可以,我当然可以,如果当时我有勇气从那门后跨出去,也许我就听不到此生最悲哀的哭泣了。”
她缓缓地抬起头,谑嘲的看了一眼苍茫的天,声音低低的,“我确定啊,那是我这一生,听到的最悲伤的哭声。”
我的瞳孔突然收缩,下一刻噗嗤笑出了声:“你这一生?你还没有变成鬼吧,怎么就说起一生这样的话了?”
阿渡微微侧身,目光平静的看了我一瞬,突然开口:“丫头,有多少人在你面前哭过?”
我被他这突如其来的问题砸的莫名,“有多少人在我的面前哭过?”我是不是可以告诉他我的贴身婢女就是一个爱哭鬼?正在我起,思索着要用这样一个答案搪塞他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冷兵器的撞击声。
我顿时心下不安,这都已经出了灵界了,在冰湖也遇上了一堆黑衣人,眼下这些人,又是奉命来解决谁的?
沉寂的思维永远快不过染血的刀,这是我穿越而来这段时间得出的一条人生定律。
于是,在那破风的冰冷响在我耳畔的刹那,我的身子又下意识的向着一边倒下去,如果不出意外的话——
然而人生总是会出现各种各样的让人防不胜防的意外。
就在我的身体向着一边倒下去的时候,一把冷刀不偏不倚从我的腰间擦过。
我吓得赶忙闭上眼睛,却听见烈影放开了嗓子在我的耳边喊:“丫头,你干什么呢?还不快躲开!”
也不知道是不是烈影的这一嗓子振奋了我的精神,我的大脑中突然间闪过一道白光,紧接着出现了二十一世纪老尚的脸。我看着他,用那双布满了老茧的手拖着我的脑袋斥道:“尚宇,你躲什么,你忘了你爸是警察出身?你打算把学了八年的跆拳道彻底打水漂啊!”
我看着老尚的脸,居然有一刹那的恍惚,片刻之后,眼角有些湿润。我素手微抬,触摸着眼前的一片虚无喃喃道:“哪有人是这样的,教了人的东西还想着还回去?”我抬头看着他满是胡渣的脸道:“你别指望,我没打算……”
最后的那个“还”还没有说出来,我的心口猛地怔了一下,老尚猛地一推我的肩膀,呵斥道:“还不动手,任人宰割啊!”
我的喉头猛地爆发出一声低喝,冲着那虚无的天幕挥手道:“放心吧,我不想死,更不会任人宰割。”
心中又把我对老尚的许诺过了一遍,我猛地垂下眸子,眸底的女子穿着一双粉红色绣花鞋,鞋面上绣了两朵白芙蓉。
我还记得,这是娘亲亲手给我秀的。
我的思绪被牵扯着,身体对攻击的判断似乎却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糟糕,偶尔的一个回身,我会躲开一把攻击我的长剑,开腿让脚下的石头踢中黑衣人的后脑勺。
时间就这样一点点的流失,我看着烈影的身子在马车的周围来回的跳跃,蓦地出了手,就一定是去了某个黑衣人的手臂,然后在利用那斯嗷嗷大叫的功夫,顽皮的撇一眼一旁的灵医,在那双认同她的眸光的注视下,继续开始自己的再一次战斗。
我是在他们酣战的时候杀了回马枪的,说的不好听,这就是典型的乘虚而入。不过,我的乘虚而入没有帮倒忙,还十分凑巧的用手里的用脚下的石头击中那人的太阳穴。
当我用同样的方法把围攻自己的三四个黑衣人放倒的时候,我突然觉得,我是当真被允舒航360全方位保护时间太长,以至于我一直防身的跆拳道都变得有些生疏我心中一面思忖,要是再见到那个桀骜的家伙,我要如何同他说这件事,可只过了片刻功夫,我又立刻改了主意,毕竟我总不能告诉他:——没有了你,我差点丧命吧?不出意料,他下一秒就会揉着我的头发用戏谑的语气同我开口:“不是有你的那个什么拳么?我不在的话,你就舒展一下把它使出来。”
思绪就这样兀自跳跃着,当我再一回头,空气中猝然飘起一阵沉香的味道,我诧异的看着解决了身边黑衣人的烈影:“点沉香作甚?”
她缓缓地收回出手的刀,刀锋还有温热的血液,那个生命力顽强的黑衣人,似乎还没有断气,嗫嚅着嘴唇想要开口说话。
“我不问你你是谁,因为你知道的,我对这一切完全没有半点兴趣。”烈影微微勾起唇角,伸手从灵医的怀中接过那个奄奄一息的孩子:“只不过,你这一身的血不能浪费了,我就把它用在需要的人身上了。”
话落,烈影的唇瓣一点点靠近了男人的脖子,她的手掌温柔的贴在涯儿的胸膛上,小声的说:“别怕,很快就结束了。”
我悬身而下,诧异的看着烈影:“你这是要做什么,以命换命?”
烈影听了我的话,唇角勾起一抹邪魅的笑容,突然转身对灵医说:“对了,我方才在灵界拿来的血骨,你现在可以还给我了。”
灵医上下打量了一下烈影,十分认真的说:“你可废了千辛万苦从那人身上取来的,当真要用在一个小娃娃身上?”
灵医的话还没有说完,空气中突然传来了一阵如同针落的低响,转瞬间,阿渡的凄厉叫声划破了寂静长空。
说时迟那时快,烈影飞快的用手捏碎了血骨,抬手就朝着九娘的方向撒下去。
血骨粉末落在九娘的脖子上,灵医一个轻微的弹指,有些愠怒道:“你可不能死,你喝了烈影这许多的冥酒,还没和她结算酒钱,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慈悲起来,还有涯儿,被这丫头从那个男人手中救下来的人,好歹也是一条命,你要是死在这,这孩子将来找谁去啊!”
也不知是不是这样情真意切的呼唤有了些许作用,九娘缓缓地睁开了一双眼,指着被她枕着手臂不能动弹的阿渡道:“你们不要为难他,我的死……”
我知道,九娘是想同我们说,她的死和阿渡没有半点的关系,可每当我们想要寻找到真的真相的时候,总会从天而降的出现幺蛾子。
坦白说,我有些挫败感。
烈影和灵医蹲在那些已经死亡的黑衣人面前上下翻找了半天,然后异口同声的的说出一句让人心惊的话:“九娘,你还没有下葬。”
话音落下,我的耳朵一阵轰鸣,却听灵医继续道:“或者说,有人根本不让你转世投胎。”
目光绕过九娘疑惑的眼神,灵医缓缓地来到我的身边,轻轻的在我的耳边交代了几句,就将一个白色荷包塞到我的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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