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月!”我腾地一声从地上站起身子,满脸欣然道:“你是从哪里来的?”
明明知道,眼前的逐月只是一匹马,然而我还是忍不住问出这句话。
身后传来噗嗤一声笑,我缓缓回过头去见竟是云淡风轻的灵医。我微微皱起眉头,看着依旧在风雪中岿然不动的允舒航,低声道:“灵医,我心中实在不安。”
安字还未话落,忽听耳畔一阵破空传来,那声音细如落雪,却让人听的真切。
伴随那一阵轻微的声响从天而降的,是从不远处的乌鸦喉口发出的一声哇呜。
就在那个刹那之间,我突然间感觉腰间一股大力传来,我整个人就在那一刹那悬空而起,耳畔传来一阵凌厉的风声,我倒吸了一口凉气,突然见到灵医盘腿坐在了允舒航的身边,一把匕首落在他的脖子上。
我顿时喉头哽住,厉声道“灵医,你要做什么?”
灵医头也不抬,声音幽幽的从下方飘过来:“放心吧,我一定不会让他死就是了。”
灵医的话落下片刻的光景,我的心跳却依旧重如撞石。
我不晓得灵医口中的不会让他死究竟是几个意思,我只记得之前有人同我说过一样的话,可是现在的她根本就不知道在哪里。
心头隐隐的还怀着些许期望,我看着允舒航的身体慢慢的被一片红色的光晕笼罩起来,只是一眨眼的功夫,那原本冻的半死的乌鸦,一头钻进进了那红色的光晕之中。
我被眼前的一幕吓得猝不及防,却又见灵医冷不防的从指缝抛出一根长针,不偏不倚扎在我的手腕上。
我一阵刺痛钻心,却听灵医继续道:“丫头,别躲!”
我只能硬着头皮摊开手掌,任由那一阵阵从我的掌骨穿过,留下一道奇怪的红痕。
在见到我手掌红痕地那个瞬间,我在灵医的眼中看到了一种如释重负的表情,他盯着我的手掌看了半天,口中嗫嚅一句:“果然就是你。”
我被他的有头没尾搞的一头雾水,凝眸看着他问道:“灵医,我怎么了吗?”
灵医闻言突然朗朗一笑,转身对逐月说了一句什么,逐月立改之前冷冰冰地架势,在我面前屈下前蹄,低头在我的手背上蹭了蹭。
灵医一看到这样地逐月,忽的一声笑了,他伸手摸了摸马背,低声道:“好了,看把你高兴的,确定了人,一会儿有你亲热的时候。”灵医话落,表情突然变得严肃起来:“现在,你可别和我闹脾气。”
我就这样抬头看着灵医,不晓得他为什么会在这样一个非常时期和一匹马絮叨那么长时间,心下不由的生出几分好奇来。
然而此时的逐月仿佛是听懂了灵医的话一般,突然如一支离弦的箭似的飞奔向雪地的深处。
我就这样莫名的看着那匹疾驰的马,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问。
终于,我在一片再也遮不住的天光之下看到了她飞奔而来的身影。
只是此时的逐月,背后似乎多了个什么东西,我走上前去一看,就见到它的后背驮着一个人,更准确的说是受伤的男人。
灵医上前拍拍它的头,毫不吝啬的表扬:“真有你的。”
我实在不太了解,逐月从哪里找到了这个受伤的男人,也不晓得他为什么要把他带回来。
我拍拍逐月的脑袋,它十分顺从的低下头来,就在我看清了那马背上人的容貌的时候,我整个人僵在原地不敢动了。
灵医却仿佛对这一切的发生已经了然于胸,缓缓地伸手把那受伤的男人从马背扶下来,一面玩味的看着我说:“丫头,你还不过来帮忙?”
不知为何,我的心脏猛地抽搐了一下,伸出的一双手停在半空,我有些不确定地开口:“灵医……活的……死的?”
灵医见我半天没有动静,抬头凉凉的撇了我一眼道:“当然是活的,我大费周章的让逐月带一个死人回来,要怎么救九娘?”
我听了灵医的话,彻底的放了心,眼前的这个人没死,我对九娘也有个交代。
心中这样思忖,我也就一步步的大胆靠近他了,我看着他穿着一紫灰色长衫,银色蹀躞带上挂着一个青色玉穗,灵医垂眸看了一眼仰面朝天的男人,伸手将他身上的玉穗拽下来,抬手就要我握住。
我缓缓地伸出手,依言而动,然而就在那个刹那,手臂突然像是刀刮一样的疼。
我的身体轻微的颤抖了一下,灵医迅速的抽出了怀中的匕首,还没等我看清动作,那人的额头上已经出现了一道浅浅的血口,血珠不断的往外冒。
我看着眼前的血珠,不知究竟为何,眼前突然出现了一片白茫茫的光点,我伸出手去,手指尖的一抹温热却将我格挡。
冷风往我的耳际猛灌,我开始听不到外界的声音,那在我眼前那原本包围着乌鸦的红光开始变得强烈刺眼,就在此时,灵医突然一声低呵,那乌鸦听到声音之后,就像是喝醉了酒似的,在一个趔趄之后,没了动静。
如果我的记忆没错,乌鸦的身上有九娘的魂。
于是,当那只生命力顽强的乌鸦在一片红光之中趔趄的倒地的时候,我的心中突然涌动起一股莫名的情绪。
“不要死,佛祖保佑,千万不要死。”
我不晓得我这样的祈求佛祖能不能听到,于是只能抱着死马当成活马医的谨慎态度一点点的靠近了它,想要徒劳的用自己的体温温暖它。
然而还没等我靠近那只乌鸦,萦绕着乌鸦的红光突然减弱了,就在那一刻,我的耳边不知怎的又传来了一阵破冰的清脆声响。
我难以置信的,盯着眼前那一点,正要开口询问灵医究竟是怎么回事,原本盘腿坐在雪地里岿然不动的允舒航,却在没有任何预兆的情况下,措不及防的吐出一口血来。
我顿时心中一紧,快步来到允舒航身边不顾一切的伸手抱住他的身子。
灵医这一次呼叫不及,我的一双手已经落在了允舒航的腰间,下一秒,我感觉自己的整个身子都变得昏沉沉的了,似乎随时都有可能倒在雪地里。
也是在那个刹那,我脖颈处玉佛蓦地发出一道光来,一旁的灵医见到那光芒的刹那,伸手握住我脖子上的那一抹温润道:“别出来,你千万别出来啊!”
我顿时心下生疑,身子一个用力,躲开了灵医的一双手,只用指腹轻轻在上面抚摸了片刻后,耳畔似乎传来了一阵女子的低语声:“水……去找水……”
我顿时觉得心下一阵蹊跷,转身再看灵医时,她的脸色一片惨白。
我垂眸看了一眼脖子上的玉佛,就这么安静的呆在我的指骨间的那一抹温润,却不知究竟为何让它变得光芒四射。
我微微闭上眼睛,眼前突然出现了一片白茫茫的雪地和那个被阿渡解释了一半就置之不理的血阵,我的左臂落在允舒航的肩头,看着从他的喉口喷出的血液在雪地上慢慢的逸散,似乎也变成了一片血色涂鸦。
我凝眸看着飘散地雪地之中虚无的一点,看着那只乌鸦在允舒航吐出的一口血中缓缓的站直了身子,看着他就像是终于遇上了水泽的干涸的蚌,张开嘴,肆意的吮吸起来。
我眼见着它把头深深的埋在雪地里,眼见着眸底的一片鲜红越来越淡,眼见着围绕着我们的红光一点一点迅速的消失。
灵医说,它这是给自己找活路。
我在一开始,并不晓得她口中的活路要如何去找,直到后来,那黑乎乎的一团肉从雪地钻出来,疯了一样的扑向我的手腕。
我根本来不及躲,只能由着它在我的手腕啄一下才算完。
那是一阵针尖似的刺痛,我微微皱了皱眉头,就感觉手腕像是被什么东西用力的拖拽了一下,下一刻清脆的啪嗒一声脆响,原本无论如何都无法离开手腕的吊坠,从我的手腕脱落下来。
我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一幕,感觉手腕上的一阵火灼变得强烈,就在此时,我的耳畔又一次响起了那个低柔的声音:“水……水……”
我莫名的抬眼看了一下虚无的天空,俯身把一双手埋进了雪地里。
就在我的手臂埋进雪里的刹那功夫,红色的玛瑙吊坠中,似乎有什么正在一点点地游曳而出。
当那像是空气的漂浮物一点点来到上空的刹那之间,灵医突然转身看着我伸手道:“把荷包给我。”
我略略沉思片刻,想起自己的身上还有一个装着许多白色石头的白色荷包。
荷包被灵医悬空拿了片刻,那一抹游弋的光芒也随之没入了那白荷包之中。
等到眼前的一切都结束的时候,我清楚的看到那一直在雪地里默默等待的逐月,它就像是一个最虔诚的信徒,一直在原地寸步不离。
我慢慢的走向它,它冲我缓缓地抬起了前蹄,在它脚下的雪地里,我看到的是一片溃散的鲜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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