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母亲希翼的目光温柔的落下来,我心下只觉得猛然一阵抽痛,整个人不由分说的僵在原地不动。
母亲见我这幅神色,静静的握住我的手低声道:“丫头,不会是因为贪玩,把母亲交代的事情忘记了吧?”
我随着母亲疑惑的神色蓦地抬起头,沙哑着喉咙诺诺连声:“女儿确实忘记了……”
听了我的话,母亲的眸中也没有透出我意料之中的愠色,她低下头,惩罚似的勾了勾我的鼻子道:“好不容易死里逃生,改了性子。也丢了记性,你倘若一直这样,将来入了宫,该如何是好?”
母亲的话,似乎有些悲伤,也带着淡淡的无奈。
母亲话音落下,我顿时觉得心下沉重,我本就只是我,一个普普通通的高中学生而已,华丽丽的穿越重生之后,似乎心下多了一股莫名的牵挂。一想到在那天夜里我曾经亲口答应过那个气质如兰的女子,我会好好的活下去,我会把她来不及经历的事情全部都经历一遍,我会走完她想迈出却没有完成的路。
然而,这一切的一切,都必须要等到天亮之后再说,这一刻的我,只想平静的和母亲呆在一块,和她说说话。
时间静默着过了半晌,我看到母亲的眸底恢复了清明慈爱的神色,手里捏着一块白糖糕,半开玩笑的对着她的耳边道:“雨儿也不舍得离开娘亲,倘若娘亲这样的不放心,不如雨儿就不去选妃了可好?”
我的话音未冷,母亲的眸底却陡然升起一抹冷色来,她低下头,兀自开口道:“雨儿,上官家对不住你。”
这是我第二次听到这句话了吧。
还记得我刚从云天河回到府里的时候,在上官家的祠堂,母亲也是无比悲凉着跪在地上,声音凄楚的对我哭道:“雨儿,上官家对不住你啊!”
可是,当时的我真的不明白母亲此话何意。就像,现在。
即便是这样,我的心中却依然明确了一点,在这千百年前的世界,眼前的这个女人是我的生生母亲,是那个可以让我绝对相信的人。
把心下莫名的触感藏在眼底,幽幽缓缓地来到母亲的身边,对她优雅的笑了笑:“娘亲没有对不起雨儿,雨儿知道,自己是娘亲十月怀胎出生的孩子,关于长安城里的一切,雨儿自然不会理会。”
我怕她依旧不放心,接着说道:“雨儿会去入宫选妃,会努力的做好一个丞相小姐的本分……”
母亲听了我的话,眸底不知何时升起一抹强烈的水雾:“雨儿,你,你真的不后悔么?”
母亲的语气中带着沙哑的哭腔让我觉得有些不自在,我四下环绕了一番,终究还是把目光落在了那一盘香甜可口的白糖糕上,伸手拿起一块,我低声抱怨:“入宫之后,就吃不到母亲做的白糖糕了吧?”
身后的母亲随着我的抱怨似乎有些心疼,她的手指轻轻地划过我嘴唇的纹路,低声道:“傻丫头,说什么胡话,你入了宫,人了皇上的眼,要什么好东西没有,到时候这白糖糕到你嘴里,恐怕就味同嚼蜡了。”
听到母亲的语气中略微的叹息,我急忙出声阻止道:“谁说的,在雨儿心中,娘亲做的白糖糕是世上最好吃的东西!”我顿了顿,握住娘亲的手:“还记得么,以前,雨儿常常会把自己的白糖糕吃完之后跑进哥哥的书房,然后,把他放在书桌上的白糖糕吃的一点不剩。”
母亲似乎是一个很喜欢回忆的人,她微微勾起唇角,听我说着话,片刻之后,笑容突然间大了起来,她眨巴这一双比夜晚的北辰还要明亮的眼睛,似乎陷入了更加深沉的回忆,她的手指轻轻地落在暖糯的白糖糕上,拿起一块,却不十分着急送进嘴里,她转过身,眼神里透着温柔的光,温幽的对我道:“丫头,你知道么,白糖糕是娘亲做的最好的一道点心。”她的眼神中流露出温柔的神色,有些自豪的说道“当年我还是一个未出阁得姑娘家,还没有遇上你的爹,我和我的父亲,一起从家乡来到大唐,却一连几天高烧不退,大夫看了,说是水土不服。”
我似乎对母亲和爹爹以前的故事听的很有兴味,于是迫不及待得问道:“水土不服么?我记得母亲说过的,您不是大唐人?”
母亲轻轻地摇摇头,清澈的目光瞬间陷入遥思“我不是大唐人,我的家乡在磐吉,是一个很美很美的地方……”
我撑着头,听着母亲温柔的说着话,手指轻轻地落在她颤抖的手臂上道:“雨儿没有听说过磐吉,不过听母亲说,那儿一定是一个美得让人沉醉的地方。”
“是啊,很美。”母亲温柔的眸光慢慢的溃散开来,手里凉透的白糖糕却没有半分放开的意思,她缓缓地开口,“磐吉有满天的星星,盛夏的时候,河边的芦苇荡里会飞着亮闪闪的萤火虫,娘那时候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看着萤火数星星。
母亲口中的磐吉是一个宁静安详的地方,是她的心灵深处不可替代的一片乐土,我静默的想着她的话,夜晚的空气中渐渐有冰滴凝结的声音,我转过身,把母亲拉到了床榻上,换了一个温暖的而又舒适的姿势枕在她的肩头道:“母亲,磐吉远么?”
母亲的目光深邃绵长的看着漆黑的夜色:“很远,就算是驾着马车没日没夜的赶路。也要走上半月有余。”
我听了,心下顿时有一点点的小失落:“那么远啊,雨儿还打算去……”
我突然不说了。
虽然我是上官府的一个从天而降的嫡出小姐,但倘若我没有记错,自从母亲嫁入上官家,从此就对磐吉的一切只字未提。
这仿佛是她的一个禁忌,也是上官府中不能说的秘密。
可是今天,母亲突然顺着我的话语提到磐吉,是因为想回去了么,还是,话语中有别的暗示?
我不晓得,我也不敢多问。
直到后来,母亲的视线再一次回到那装着白糖糕却已经见底的白色瓷盘上,她的笑容就这么肆意的在唇边荡漾着,就像一朵盛开在云朵之上的马蹄莲。
寂静的空气凝结在母亲沉睡的那个刹那之间。
我微微的转了个身子,让她以一个更舒服的姿势躺着,手臂却在下一秒被一股很大的力度抓了回来,我微微愣神,就听见母亲用少女一样的声音说:“阿涛,这是什么东西,那么好吃?”
“……”
“只有大唐才有白糖糕么?”
“那是不是,做了你的妻子就可以天天吃到白糖糕了?”
“是啊,我亲自做给你吃。”
男人的声音似乎在母亲的梦中呢喃着承诺,母亲的睡容像是染上了一层淡淡的霞影,红的可爱。
我一直不知道爹爹和娘亲之间还存在着这样的往事,从我穿越到大唐的第一天起,香儿就告诉我,爹爹和娘亲是圣祖指婚,母亲的姓氏很特别,也不是大唐常见的。
直到后来。我轻轻的从母亲的床榻离开,起身去关闭半合的窗子,才惊讶的发现,不知什么时候,母亲的房门外站了一个俊逸的身影。
“母亲和你说什么了?”少年托手站在黑暗里,身上穿的依旧是那一件月白长衫。
距离那么近,他也是听得见的吧,我略略沉思了片刻,没有抬头看他低声答复道:“母亲给我做了白糖糕。”
上官朗闻言一愣,“白糖糕,你说母亲给你做了白糖糕?”
我心下顿时一沉,分不清上官朗的眸光中透出的是冰冷的怒意,还是浓浓的醋劲儿。
寂静的空气流失着,上官朗却始终没有离开母亲的窗前,他的身子半蜷缩着,压低了声音和我说着话,我也是从他那里,得到了母亲和父亲间,最平凡的故事。
哥哥小的时候,还见过上官家一个十分位高权重的老人,他叫上官云。
那时候的父亲和母亲还只是如我们这般年纪,父亲随着祖父的马车出去踏青,半路遇上了因为水土不服而高烧不退的扎暮雪,祖父本就是个善人,遇上这种事自然没有不管的道理,于是,他就十分慈善的给了当时还是姑娘的娘亲一定银子十分慷慨的说:“女娃儿,大唐的山水可美着呢,你既然已经来了,可不能因为水土不服打了退堂鼓啊?”
说完,上官云对马车上的少年喊道:“涛儿,你小心些,马车上还有一些白糖糕拿过来,人只有填饱了肚子,就什么都会好说。”
少年听了祖父的话,动作迅速的从车上拿下水白糖糕给母亲,低声道“吃吧,吃了就没事了……”
祖父说,他从未见过像母亲那样的女子,手里握着一块软糯的白糖糕却久久没有张嘴,她闪着一双深瞳默默的眼睛,沙哑着喉咙问道“这是什么?我似乎没有在我的家乡见到过。”
上官云轻轻的笑了一笑,对着扎暮雪的耳畔低声说了一句什么,下一秒,那个原本坐在医馆里有气无力的少女突然像是打了鸡血一样,腾地一声从床榻坐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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