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干裂的薄唇轻言出那两个字的时候,我清楚的感觉到,我的心底咯噔一下。
他清淡的语气犹如山谷深处飘忽的风,“讨债”两个字,就被他亲描淡写的从喉头带出。
我茫然了一阵,手心突然一暖,耳畔传来冷子君清冷的声音:“跟我走。”
出了房门,我被冷子君一个转身揽住了,直接去见那个讨债的人。
其实,我并不知道,来到冷府的这个人究竟是来讨什么债的。只是听冷子君玩味的告诉我“来人是来找你的……”
自从我从蝶灵的危机和云幽的诅咒里成功脱险,我就觉得身边发生的每件事似乎都和我有关,更准确的说,和我的“债”有关。
当我出现在冷府大厅的时候,只见一个青衣女子正跪在大厅不住的磕头,一见我来了,睁着一双核桃一样红肿的眼睛一个劲的往我身上扑,要不是冷子君一个健步挡在我的身前,我铁定会被这突如其来的拉拽狠狠的绊一跤。
我看着眼前十六七岁的姑娘家,猝不及防的想起那一日出现在上官府哭的梨花带雨的君儿,我心有余悸的退到一个安全距离,眸光蓦地瞅向一旁跪地不起的女子,那女子将腰背直直的挺着,也不发出哭腔,抬起头怯怯的看着我。
我被她看了许久,心下只觉得一阵发毛,冷子君将手落在我的肩胛,凉凉的开口说道“知道上官小姐在冷府的人少知又少,你是如何找到这里的?”
那丫鬟听了冷子君的话,先是身子微微一震,紧接着大睁着眼回冷子君道:“夫人还在等着上官小姐,她还在等着她……”
我脑子里的神经猛地抽搐了下,继而打起十二万分的包票告诉自己说——眼前这个人,绝对不是上官府地丫鬟,更加不可能是母亲身边的人。
心下这么想着,我便也松了一口气,却见冷子君蓦地抓住那丫鬟的衣带大声呵道:“大胆,你要干什么?”
那丫鬟没有说话,灵巧的一个转身来到我的身侧悠悠说道:“上官小姐,夫人说了这个月十九是个好日子,诸事皆宜,还请上官小姐随奴婢回去……”
说话的时候,那丫鬟的唇角勾起浅浅的弧度,明眸善睐,可是不知为什么,这温柔的语声在我听来,似乎有些阴骘,我只觉的一股子寒流窜进我的身体,让我透心彻骨的冷。
长安城里人人都知道,皇上的圣旨以下,丞相府的上官小姐必须在十一月十九的最后期限入宫大,选否则就是抗旨,是要按照欺君之罪诛灭九族的——
我抬起头,讪讪的看着眼前一脸希翼的丫鬟,看她的神色,也应该早知道了上官府的安排才是,怎么就还是有胆子外出来寻我随她回去?我心下实在诧异,“她说的回去究竟又是回哪里去呢!”
就在这时,厅堂外突然传来一阵雀跃的脚步声,一个温软的女儿家的语声传入了我的耳蜗中,那声音欢快而急促,传入安静的房中犹如金针落地,灵动的身影犹如可爱的兔子,对上我的眼睛,一脸欢愉的往我怀里钻。
她的视线没有离开我,甚至连一旁直挺肃容的冷子君都没有仔细瞧过,她拉着我的手,仰脸说道:“姐姐,在过几日你就要入宫了,琼儿花了几日功夫绣了个荷包,姐姐戴上,也能在夜里睡的安稳些。”
我点点头,勾了勾她的鼻梁道:“这些日子你的女红果然进步不少,都会做荷包了?”
她笑着,圆鼓鼓的腮帮子撑起来,脑袋一个劲儿往我身上靠:“姐姐,随我去看看可好?”
我就这样任由冷琼拉着,走过一脸错愕的还在地上跪着的丫鬟的身侧,看着冷子君那似有若无的笑容隐进了深不见底的眼眸……
冷琼倒是欢喜,她拉着一面说,一面伸手挽住我的脖子,冰凉修长的手指缓缓地穿过我脖颈温热的玉佛,她轻声说道:“姐姐,把一切还完了,你就可以安心入宫了。”她顿了顿,温热的气息喷涂在我的耳垂上:“姐姐放心,琼儿一定会帮你的。”
我的眸底,被一抹莲花一样清淡的笑容愣的出神。
在看那身段娇好的少女此时正一脸淡定的走过冷府的厅堂里,方才那个满脸希翼的丫鬟,此时正跪在她的脚边,大气也不敢出。
我真的想知道,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女儿家的出现,怎么就让她……
我被琼儿名正言顺地带回了房间,离开之前,她还像个大人似的拒绝了所有人的跟随,说只要我一个人陪着就好。
我看着她,手里攥着那从我脖子上取下的玉佛,轻轻的绕在指尖左右摇摆。
我却看的心下发怵,生怕她一个不小心,就让蝶姐姐送我保平安的玉佛变成一文不值的一堆渣。
庆幸,冷琼只摆弄了一会便停止了手边的动作,她转身看着我,摊着掌心问我道:“姐姐,这玉佛沾过你的血么?”
我被她问的猝不及防,眨巴着眼睛想了片刻,刚想回答“没有”,突然想起那一日,在冷府和琼儿这丫头在绣架上刺绣,手指被绣针扎到,好像在那个时候,我确实是把血迹蹭到了衣领上来着……
我静静的想着把这件事情告诉琼儿,可又转念一想,这件事已经过去许久了,况且被针尖刺破手指的闺阁小姐不计其数,我又何必……
正当我这么想着,身后却不知为何,冷不防挨了某人一记重拳,我猛地踉跄了下,正打算开口找琼儿把玉佛要回来,身子却还是很不争气的向后倒去。
我不知道如果这副狼狈的样子入了老尚的眼,他会不会生气的呵斥我“尚宇,你可是跆拳道黑带,怎么可以那么不经打!”
其实,在我的头脑陷入新一轮的沉睡之前,我真的很想告诉老尚“在我现在的这个时代,跆拳道的名字都没几个能叫全,在这个明枪易躲暗箭难防的天子都城里,它的存在和三脚猫差不多……”
我生来就不是一个轻易认输的人,可是这冷不防的一下偷袭,让我的心里实在不是滋味。
醒来的时候,我发现自己躺在柔软的床榻上,左手的食指缠着手帕,温润的玉佛平静的在我的脖颈熠熠生辉……
我的思绪有些乱,像是宿醉之后的暂时清醒,我半闭着眼睛,缓缓松开了缠绕在食指的纱布,拼命的想,却还是想不通,究竟是什么时候,我纤细的手指多出了那么一道口子。
我没有看到冷琼。
只是在一个翻身之后,头变得越发地疼起来,我蓦地睁着眼,却发现窗外早已经暮霭沉沉,于是我干脆撑着头,重新倒在了床榻上。
这一睡,让我见到了一个许久不见的姑娘。
她还是初见时的模样,长发及腰,散发着淡淡的木兰花香。
我见她坐在一汪清澈的湖水之畔,手里拿着幽光烁烁的玉佛,对我嘴角成微。
我笑着,缓缓地向她靠近,却见她突然间变了样子,她蓦地拔下头上的金钗,不由分说的朝我刺过来,我躲闪不及,胸口顿时一片鲜血淋漓……
疼……剜心断骨的疼……
在那个初冬地暗夜,身处冷府的我真的分不清所谓的梦境和现实,只是觉得,有那么一瞬间,我的心脏仿佛脱离了胸腔,痛的我大汗淋漓……
可是当我以手抚心,想让那个善良温婉的女子手下留情的时候,却见她整个身子已经浸入了冰冷彻骨的湖水里,她的指尖染着我胸膛上的温热,勾着唇角说道:“上官雨儿,上官家的人从未失言过,你说过的,你会把我走不完地路走一遍,把我没做完的事情都做完……”
她说着话,将手里染血的温润猛地砸向我的额头“上官雨儿,不能骗我……”
在这个只有她和我的梦境中,那个温婉如兰花的女子留给我的最后一句话是:“不能骗我。”
翌日晨起,我的脑海中浮现出昨夜那张近在咫尺的容颜。
冷琼端着水进来给我洗漱,我难以置信的看着她道“我居然在冷府住了一夜,睡的还是她的床……”
还没等她放下手中的水盆,我错愕的从床上爬起来,一个不小心,差点又跌倒在地。
冷琼似乎看出了我的担忧,急忙放下水盆说道:“这里是冷府,姐姐不必担心琼儿……”
听了她的话,我心下地错愕少了几分,却还是不放心的问道:“丫头,我记得你自小认床的,换了地方怎么睡得着?”
话一出口,我对上了一双惊讶而明亮的黑色瞳仁:“果然是你姐姐疼你的紧,就连你幼年时认床,她都记得如此清楚。”
昨晚的那个梦,又让我地脑子里多出了许多的记忆。
比如说,我七岁那年,一个人跑到上官府的假山后面去玩,却被躲在身后的上官朗猛地钻出来吓了一跳,结果让我很悲催的掉进了后山的池塘里,因为觉得池水不深,上官朗便就在一旁看我的热闹,直到后来见那水生生没了我的半个脑袋,才一溜烟进府里找了家丁把我救上岸来。
深宫霓裳泪倾城提示您:看后求收藏(笔尖小说网http://www.bjxsw.cc),接着再看更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