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萱芷微微皱眉,清冷的双眸带着淡淡厉色扫向说话的长公孙。
卫煜收起折扇,二爷这个称呼近些日子倒是经常听到有人提及,似乎是个有身份的人,不为官不从商,却也是个土绅。
“公孙先生认识这二爷?”
“属下不认识,不过属下见过王麻子与这二爷私下有所交往,见过几次。”
“好!如果二爷真当是王麻子背后的主使,公孙先生可是立了大功。”
苏翰林在这个时候,僵硬的脸上也才有所好转。“我看这宁大人一时半会是回不来了,瑶儿还卧病在床,老夫就此别过,再次请二小姐原谅小女,她只是一个为情所困的丫头,被我宠坏了,很多事考虑不周,请你看在老夫的薄面上,不要跟她计较。”
宁萱芷站起身,始终不曾回应苏翰林的任何一句话。
“苏将军,本王与你一同去看望苏瑶妹妹。”
苏翰林阴霾的看了卫煜一眼,在刘福的引领下,三人离开了尚书府。
宁萱芷坐在长椅上呼出一口气,这苏翰林来的还真是莫名其妙,好端端说什么赔罪的话,这分明就是来下威的嘛!爹爹也是,总是不在府上,到底柳街有什么好东西,让他这么痴迷。
回到‘落月阁’已经是日落西山,寒风四起。
“姨娘,您怎么来了?”
推开厢房的门,宁萱芷见溏心端坐在客堂上,桂竹从旁伺候着。
“我听说你在外面惹了事,小鱼被人打伤,还闹到了衙门,可当真?”
宁萱芷点点头。“王爷送我们回来,只是国公大人也来了,爹不在,大娘有万事不管,所以我就在书院陪着了。”
“老爷又去柳街了?”溏心淡淡笑着。
宁萱芷诧异的抬起头。“姨娘知道爹去了那里?”
“哎,不瞒二小姐,是我让老爷过去的!他正当壮年,总有需求不是吗?大夫人现在怪病缠身,而我这肚里的孩子经不起他的折腾,难得一次还能应付,多了怕伤及胎儿,所以也不反对老爷去哪里寻花问柳。”
宁萱芷浅笑出声,这男女之事,她还真是不懂。既然当事人都不说什么,她一个晚辈有什么好说的。“只要姨娘觉得好,萱芷尊重姨娘的决定,只是有件事,我倒是觉得有些不妥。”
“二小姐可是指我跟老爷要明月的事?”
宁萱芷点点头,这蝉儿刚死,溏心这么快便把手伸向了宁雅娴,任谁都会想不明白!若说要一个能管院子的丫头,最佳的人选还是在她‘落月阁’。无论是从关系的近远,还是在院子里任差长久,明月都及不上‘落月阁’里的几位姑娘。
溏心指名道姓要明月,这分明就是暗指了她想要动大小姐的念头,这么做不仅帮不了自己,还会给自己正面树敌,要知道,这大小姐可是大夫人心头上的人,一切都指望着这大小姐。
宁萱芷晃动手里的杯子,一不小心洒出了水渍,滴落在裙摆上。
“二小姐,在想什么心事?”
“哎,我只是在替姨娘担心,明月是‘凤阳阁’刚刚启用的新人,在院子里论职位不高。自从碧玉死后,姐姐心里就一直有着疙瘩,总认为是我害死了她的奴婢,虽然此事已经被爹爹查明,但我与姐姐之间的恩怨却似乎更深了。”
“二小姐何苦为着过往的事去纠结,再怎么想,人也活不过来,您不是常跟我说,做人要往前看吗?我现在就看得明白,这院子谁对我好,谁对我差,谁在我背后使坏,我都看得清清楚楚。再过不了几个月,孩子就要出生,我若不趁着现在站稳脚跟,日后,即便是生了男娃,也难保不会被大夫人夺走。”
宁萱芷用绢帕擦拭着裙摆上的 水珠。溏心现在还真是看得透彻,只是往往急功近利容易遭人利用。
“姨娘真想要个能扶持的人,院子里可以挑一个忠厚老实的奴婢慢慢培养,也比要一个不知底细的奴婢强。”
“呵呵,二小姐为我着想,我一直心存感激,只是这明月我是要定了,倒是不因为我要与大小姐作对,而是替死去的蝉儿完成一个心愿,她曾跟我提过,不想看到明月在‘凤阳阁’受人欺负,想把她弄到别院来,您一定不知道,明月与蝉儿是一对吧!”
宁萱芷瞪大起双眸,用绢帕掩住张开的嘴,这,这怎么可能?
“二小姐也不用太过惊恐,这种事在大户人家里随处可见,不要说下面的奴婢,就连主子们也有,只不过我们尚书府还算干净,这也都亏了大夫人平日里**有方,不过也难说,那些被发现的人,会不会被送出去,或者秘密处置了,毕竟这种事到哪里都是说不开的。”
“姨娘是怎么发现的?”
“做奴婢的时候,撞上过两回,本是想着以后成了姨娘,再把她们收在身边好生待着,毕竟我在‘絮语阁’当差的时候,她们没少照顾我,谁知道这聂倩一死,大夫人翻脸不认。呵呵,世事难料啊!”
宁萱芷还震惊在刚刚的消息中,没听溏心在说什么,那样的事,也就在史书中看过,也都是发生在帝王之家,她根本就没想过自己身边也会有这样的事,一时半会是难以平心了。
“二小姐,我是信您才告诉您,所以,明月能不能来我院子,还要请您从旁帮衬了。”
“姨娘要我怎么帮?”
“一个奴婢对大小姐说并不算什么,她跟我争的是那口咽不下的气,即便我不去她院子,也能想象得出明月的命运,我只想请你帮我看着点,少让她受欺负,至于其他的,我自己来做就是了。”
“我尽力而为,姐姐虽然任性乖张了些,倒也不会对自个奴婢下狠手,姨娘放心。”
溏心扯起嘴角。“有其母必有其子,二小姐又何必自欺欺人,那对母女有什么事是做不出来的,你且还是一个主子,都没有把你当回事,何况是个不值钱的奴婢,折磨死了,随便安个罪名糊弄过去,一个字都不用给。”
溏心的话触及到了宁萱芷心底最深处,她无言以对。
沉默片刻,溏心才站起身。“二小姐莫要怪我说话不好听,事实就是如此,小鱼没事,我就先回院子了。大夫人与大小姐后日动身前往宝华寺,届时,这内院便落在我的手里,无论做了什么查了什么,还希望二小姐只看不说,予我为证便是。”
望着溏心远去的背影,宁萱芷不知为什么有种不好的预感,就好像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在她看不到的地方有暗潮涌动。
晚膳刚过,刘福匆匆来到‘落月阁’道:“老爷回府,请二小姐过去。”
宁萱芷让小穗把刘福打发了回去,今晚,她谁都不想见。
“小姐回了老爷就不怕惹怒他吗?”桂竹坐在床边缝制着过冬的棉袄,婉莲切下从别院拿来的水果递给宁萱芷。
“姑娘说的是,您今儿可是闯了大祸,现在京城里到处都在说小姐与苏家大小姐抢夫君的事,老爷知道了一定是觉得颜面丢尽,才会找你过去。”
宁萱芷低垂着眼眸,心里却不像两个奴婢说的那般。同样是爹爹的女儿,为何会有这么大的差别。苏翰林虽然不是一个好人,但却是一个好爹爹,为了苏瑶,不惜上门低头认错,不说他的用意如何,单单这份付出就人感动。而她的爹爹呢?出了事连人影都不知道在哪,回来还有资格跟她叫嚣吗?哼!
“事都发生了,他现在找我又有什么用?打苏瑶的又不是我,她伤了小鱼,收到惩罚,那是她的错。他找我,难道还要我去道歉?”
桂竹看了婉莲一眼,心知自家小姐的倔脾气上来,谁都拦不住,她认为自己没错,旁人说啥也没用。
婉莲脑筋转的极快,她看出了桂竹的担忧,于是故作调侃的说道:“动手的是小鱼,主子自然是不用担心了。老爷迁怒的不会是主子,恐怕此刻正在想怎么安抚苏将军的怒气,拿小鱼出去垫背呢!”
宁萱芷瞟了婉莲一眼,这酸话说的,好像她才是那个罪魁祸首似得。“我这房里就属你心眼最多,样样事都冲在最前头,学学桂竹,凡事放心里,点到为止。”
“小姐又那桂竹压奴婢,各个都像她那样,我等还有啥活头?”
“你们放心吧,小鱼不会有事,把她叫过来,我有话说。”
“小姐,您不会真要把她献出去吧!”
桂竹用手肘捅了婉莲一下,起身把小鱼领了进来。
“伤势可好些?”
小鱼点点头,打从衙门出来,这小丫头就跟丢了魂似的,说说话都不搭理。
宁萱芷叹了口气,把她揉进怀里。“这事不怪你,只是以后不能在这样,我都被你吓坏了。”
“小姐,奴婢也不知是怎么了?看到她那么对你,奴婢我就想着,她要是死了,小姐就不会受委屈了。”
“小鱼!还记得在衙门里,王爷说的话?”
小鱼一听眼圈红了。“小姐要把奴婢送过去吗?”
“你只有成为王爷的书童,这事才算是了结。只要你一天是尚书府的人,老爷就不会饶你。”
“小姐,不要把奴婢送走,奴婢不想跟小姐分开。”小鱼抓着婉莲的衣裙哭起来。
宁萱芷听着小鱼央求的哭声,心里也是阵阵的抽痛。
“主子,小鱼去了王府,也未必是好事!你想想,这苏大小姐,经常走动王府,若是让她看到了小鱼,岂不是更会刁难,她在这里还有我们扶持着,一个人去了王府,没了照应可如何是好?”
桂竹犹豫了下,打心底,她并不觉得这是最好的方式。“王爷在衙门把小鱼说成府里的书童,也是情不得已,若是小姐当真了,岂不是让王爷下不了台?”
“王爷早有意思收小鱼为书童,只是我一直没有答应罢了。”这时,宁萱芷才把真相说了出来。“哎,不过桂竹说的也有理。替我梳洗下,我去书院见爹。”
“老爷来了!”
门外传来刘福的声音,小鱼吓到躲进了桂竹的怀里,宁萱芷吸了口气,跨出厢房迎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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