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恒远独自一人坐在茶馆的雅座中,他在等一个人。
蹬蹬蹬!门外响起脚步声,不一会有人推开门,宁恒远没有转身,他提起茶壶给自己斟了一杯,不客气说道:“翅膀没硬,架子倒是不小,怎么现在连我这个爹的话你都不听了?”
站在宁恒远身后的人没有出声,他撩起白袍绕过他坐在了跟前,提起刚放下的茶壶给自己斟满杯子。
宁恒远盯着面前的白袍人半饷说不出话来。
卫煜斜肆的盯着宁恒远调侃的问道:“大人,不认识本王了吗?”
“王,王爷?您,您怎么会来这里?”
“大人来得,本王来不得?”卫煜哈哈笑起来,他一掌拍在宁恒远的肩上,将已经紧张站立起来的人,压回凳子。“坐下来说话,大人一直这么站着是想让本王对你仰视吗?”
宁恒远哪敢让卫煜仰视他,立即坐下拱手赔罪。“王爷请恕老臣无礼,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大人用不着这么拘束,是二小姐让本王前来见您,大人不会有意义吧!”
宁恒远尴尬的笑笑,他等了这么久,想不到尽然把卫煜给等来了。好一个宁萱芷,看来她是真没有把自己放在眼里。
“如果是王爷,老臣会觉得更心安些!本想问过芷儿的意见后,再来请教王爷的,现在也好,就是怕麻烦王爷跑这一趟。”
卫煜笑笑,宁恒远在朝堂之上是出了门的老狐狸,永远带着一张和煦温顺听话的模样,靠着林家坐上兵部尚书的位置,一个从未带兵打过仗,更没有离开过京城的文人,能稳坐兵部而不受人排挤,还不是靠着他挥金如土的豪气,酒肉之下出兄弟,有吃有喝有玩还有的拿,谁会跟他过意不去。
在朝政上,这样的老狐狸还是相当得圣上喜欢,不怕你没野心,就怕你没胆识,像宁恒远这样的人,越是得圣上宠信,树敌就会越多,到最后他俨然成为君臣之间的分界线。
“本王刚从宫里出来,大人是想问关于大小姐与太子的事吧!”
“哎!早前老臣在宫门前与王爷分开后,回去好好思量一番,确实觉得在攻防图一事上欠缺考虑,王爷呵斥的是。”
卫煜勾勾嘴角,他以茶代酒敬了宁恒远一杯。“过去的事就不用再提了,本王这次得到一个消息,恐怕对大小姐很不利。”
宁恒远一听,心里凉了半截,不会真的因为林家这次商战失利,皇后娘娘打算毁约了吧!“王爷,您可别吓唬老臣,我家娴儿到底怎么了?”
“本王问你,大小姐交给圣上的攻防图可是出自于二小姐之手?”
“这!娴儿才学虽不如芷儿,但这攻防图确实是她自己浅学研究出来的,不知王爷为何这么问?”
“要真是大小姐亲力亲为本王就放心了,不过我听御书房小太监说,那日圣上邀请太子与三皇子一起研究攻防图,发现黑风崖的战略部署大小姐的设计与二小姐那日在御书房说的一般无二,不知大人有没有注意这点?”
宁恒远干笑两声。“是,是吗?我还真的没有看出来。圣上怎么说?”
“圣上当时并未说什么,只是今天突然找我问起二小姐的伤,本王想着还没问过大人,所以也不敢说什么,不过从圣上的神情来看,似乎对两位小姐入宫的是有了疑心,大人可要做好完全的准备啊!”
卫煜的话尚未说完,宁恒远一下子跪倒在卫煜的跟前。“王爷饶命,恕老臣欺瞒之罪。”
卫煜故作吃惊的样子,扶起宁恒远,幽深的黑眸闪烁着疑惑。“大人,这是?”
宁恒远哀叹一声。“王爷,老臣心里明白,其实您早就知道那副攻防图是出自芷儿之手,要不是她死活不愿意进宫,圣上逼得紧,我又怎么敢冒险不等王爷的命令,擅自做主带她们入宫呢?”
盯着悔不当初的宁恒远,卫煜钱笑出声。
“老臣知道错了,还望王爷替臣拿个主意,助我宁家度过此关。”
“大人现在让本王十分为难,大小姐心系太子急于嫁入皇宫,情有可原,可大人以二小姐旧伤为由蒙骗圣上,那可是欺君之罪,你就不怕被宫中御医拆穿吗?”
“老臣也是逼不得已,还请王爷看在芷儿的面上,助我脱困此事。”
黑眸一转,卫煜叹了口气。“事已至此,再想亡羊补牢也为时已晚,假如此次宫里选太子妃落在二小姐头上,大人有何打算?”
宁恒远沉思起来,此话出自卫煜之口,不得不容他细细斟酌,虽然只是假设,但空穴不来风。卫煜会这般问,定是听到了什么。“芷儿的脾性,王爷最清楚,她是万万不肯入宫的呀!”
“圣命难违,大人!即便是她不愿意,圣旨到,她还能抗旨不成?现在是选太子妃,要是有朝一日圣上钦点的话,二小姐也得嫁,不是吗?”
宁恒远叹了口气轻声喝道:“罢了,若真是她的命,我也只能好好劝服她了。”
卫煜露出淡淡的笑容。“大人深明大义,有你这句话,本王也好在圣上面前替大人开脱开脱。”
宁恒远叩谢在地上,只等卫煜离开后,才站起身,他无声的大笑起来。有卫煜出面,这事自然也就成了一半,林家失势不打紧,只要太子对宁萱芷有兴趣就是了,反正谁嫁入宫里,对他宁恒远来说都没有差别。
连着几天阴雨后,天空终于放晴起来,湿漉漉的街道上散发着雨后春笋般的清醒气味。
宁萱芷趴在窗台上,盯着头戴草帽担着水桶的曲令发呆。
感受到身后投来的视线,曲令故意做出滑到的样子,将肩上两桶水倒入缸中后,才摔倒在地上,本是想逗宁萱芷一笑的,可偏偏拙劣的演技让身后的人,砰砰关上了窗。
曲令从地上爬起来,对自己的傻气有些无语,扛起空桶往后山走去。
宁萱芷撇撇嘴,捂着心口莫名的心慌了下。今天一大早起来,就有种莫名的不安感,原以为是起早的原因,可刚刚在曲令摔倒的时候,莫名的紧抽了起来,这是怎么回事?
“桂竹,我是不是病了?”
桂竹走到宁萱芷的跟前,探手试了试她的额头,并未发热的征兆。“小姐,您是不是有心事?”
“我哪有什么心事,最近院子里跟这天气一样安静的出奇!”宁萱芷深吸了一口气,她拽过桂竹的手按在自己的心口上。“你摸摸看,这里跳的好快,我总有种不祥的预感!”
“小姐,可别吓奴婢,清风倒在出城去了,还要过些天才回来,你要出了什么事,要我们如何是好啊!”
看到桂竹一脸的担忧,宁萱芷反倒是内疚起来,都怪自己多嘴了,现在倒好没事也被当成有事了。“我也就问问,看你紧张的,自从清儿来院子后,你们何时见过我生病了,好啦,可能是我今个起太早了,扶我过去睡会。”
就在宁萱芷合衣躺下的时候,宫里来了消息。
传皇后娘娘口谕,即日起宁家小姐做好入宫准备。
宁家小姐,可并未说是哪位小姐,传话的公公被宁恒远与林馨婉留住,他们迫切的想知道到底哪位小姐入宫,可是公公口风甚紧,只字不提。
“公公,我送你出去!”宁恒远把小公公送到门口,暗地里塞了张银票到他手里轻声的问道:“公公,皇后娘娘突然传来口谕,是不是宫里有了新的变故?”
“我只是个传话的小太监,后宫的事真不清楚,大人真要问什么,今天也就圣王入宫面见圣上后,皇后娘娘就让奴才出来传话,大人若真想知道,还是去问圣王吧!”
宁恒远送走小公公后,背着双手喜滋滋的回到书院,林馨婉焦急的在屋里来回走动着,时不时向外张望着,看到宁恒远从外走进来,疾步迎了上去。“老爷,公公怎么说?”
“一个小公公能知道什么,等我明日进宫后再打听。”
出来传话的小公公一回到宫里,立即去了乾清殿,走到内殿外轻声说道:“王爷,小云子回来了!”
卫煜从软榻上跳了下来,端坐在椅子上后才让人进入。“宁恒远说了什么?”
“宁大人只问了小的宫里是不是有什么变故,奴才已经按照王爷的吩咐说了,大人看起来十分高兴的样子。”
“好,圣上此刻在何处?”
“这个时辰应该在养心殿休息,王爷可要过去?”
卫煜摆摆手说道:“本王自己过去就是了。”
养心殿中,圣上褪去龙袍与龙靴,斜躺在软榻上,一手拿着书,一手枕在脑后,回想着今天朝堂上,苏翰林破获宫里盗窃案,虽然元凶已经被关入大牢,可关乎之前被乱棍打死的三名太监,却只字不提,还有那个王麻子也在此案中不了了之,这起案子依旧疑点重重。
“圣上,卫王爷来了!”
圣上放下书坐了起来。“让他进来。”
“臣弟卫煜叩见圣上。”
“过来坐,今天朕不准你出宫,一定要陪我来两局。”
卫煜大咧咧的坐到了圣上的面前,太监搬来了棋盘。“臣弟领旨!”
黑子落下,卫煜大声感叹起来。“皇兄的棋艺越来越精湛,臣弟甘拜下风。”
圣上哈哈大笑起来。“这句不作数,不要以为朕看不出来,你在让朕,重来重来。”
重新摆子,还是有圣上先落子,卫煜收起心神,步步惊心,险胜一子赢了圣上。
“皇兄承让!”
圣上沉下脸,把棋子往棋盘上一扔,卫煜却掩嘴笑起来。“皇兄不会是输不起吧,那我们再来一局,臣弟保证让你吃三子如何?”
“哼!你这小子,从小就知道欺负我,现在还是如此,你真当朕老糊涂了?刚刚那局,前十子你就有机会赢我一子,你放水!”
卫煜站起身拱手弯腰叩头说道:“臣弟服了皇兄,您说,怎么罚?”
“来人,把棋盘撤走,送酒菜过来。你我今日不醉不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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