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陵孤云低垂着眼睑,所有的心事都隐藏得滴水不漏:“父皇的意思是……”
东陵洛曦笑了笑:“朕的意思是,你相信那些话吗?他们都说当年太子谋反是一起冤案,还说朕本不应该得到这皇位,你相信吗?”
东陵孤云同样淡淡地笑了笑:“无凭无据,谁会相信?他们若有证据,早就展示在天下人面前,以证明他们所言非虚了,又岂会如此藏头露尾,只能散布一些蛊惑人心的谣言?”
东陵洛曦显然十分满意这个回答,总算展颜一笑说道:“说得好,不愧是朕最优秀的皇儿!倘若天下人都像你这般聪明睿智,便不会有这么多麻烦了,所谓谣言止于智者……”
“父皇也不能全怪他们,”得到夸赞,东陵孤云依然淡如秋水,“其实百姓私底下议论此事,也未必就是真的相信了那些谣言,只不过是出于好奇,作为茶余饭后的谈资罢了!时间一长,他们的好奇心淡了,自然也就不会再有人议论了!”
从未从这个角度考虑过此事,东陵洛曦先是一愣,继而连连点头:“有道理有道理!云儿,朕果然没有看错你!若论替朕分忧解难,舍你其谁?”
东陵孤云微微躬身:“儿臣不敢,多谢父皇夸奖!”
“不过……”东陵洛曦话锋一转,依然杀气十足,“所谓三人成虎,又所谓众口铄金,积毁销骨,因此朕依然不能任由谣言继续蔓延,否则即便是假的,也容易变成真的!云儿,命皇城禁军继续搜捕散布谣言之人,杀无赦!”
东陵孤云微微皱眉:“是!”
夜色深沉,虽然月色极好,看去却总像是氤氲着一层淡淡的杀气。
端木幽凝穿窗而入,看到端坐于桌前凝目出神的人不由微微一笑:“湛王似乎有心事?”
东陵孤云摇了摇头:“没有。”
端木幽凝也不追问,取过复颜膏继续为他消除着腿上的裂口,并满意地说道:“湛王腿上的裂口已经基本愈合,也不曾留下疤痕,而且新生的肌肤也已经与正常肌肤一样,再过三两天这复颜膏便可以停用了。”
东陵孤云有些神思不属:“嗯……这样吗……”
端木幽凝抬头看他一眼:“湛王在想谣言之事?”
东陵孤云终于回神,目光却跟着一凝:“你说什么?”
“我说,你知不知道方才你曾命悬一线?”端木幽凝虽然在笑,目光却陡然锐利,“有外人在场,你还敢神游天外?你可知方才我若要杀你,那么我至少有三次机会置你于死地?”
“知道,”东陵孤云神情不变,淡淡地点了点头,“但你不是外人,我也只在你面前神游天外。”
端木幽凝心中甜蜜,却故意冷冷一笑:“你这么肯定我不会杀你?万一我要对你不利……”
“那只能怪我识人的眼光出了问题,我不会怪你。”东陵孤云打断她的话,唇角露出一丝动人的微笑,“但我知道,我的眼光没问题,是不是?”
端木幽凝哭笑不得:正话反话都让你一个人说了,我还能说什么?
“不过你说的不错,方才我的确在考虑谣言之事。”东陵孤云略有些疲惫地靠在椅背上,放松了身心,“如今这谣言愈演愈烈,再这样下去只怕……”
端木幽凝手上动作一停:“说的是。皇上已经为谣言之事杀了很多人,若是继续这样杀下去,只怕会激起民变。”
东陵孤云目有冷意,面上神情倒是不变:“民变未起,父皇倒是被彻底激怒了,如今谁劝他也不肯听。”
“但也不能如此草菅人命。”端木幽凝皱眉,手指无意识地在东陵孤云腿上划来划去,“若要彻底解决此事,必须找出谣言的创造者,抓那些无辜的百姓做什么?他们也未必真的相信了那些谣言,只不过是出于好奇议论几句而已。”
东陵孤云倒是没有想到她的看法与自己出奇地一致,目光中登时暖意融融:“谈何容易?若是找得到,父皇又岂会愿意激起民变?”
端木幽凝皱眉,手指已经不知不觉地划向了东陵孤云的大腿:“我只是觉得奇怪,那些人散布这样的谣言究竟有何目的?”
看着她那在自己腿上“肆虐”的手指,东陵孤云不动声色:“你认为呢?”
端木幽凝抿唇:“我若说了实话,你会不会去向皇上告密?”
东陵孤云笑了笑:“若是信不过我,你可以不说。”
“我认为有两种可能,”端木幽凝笑了笑,不假思索地开口,“第一,谣言其实不是谣言,而是事实,那么对方的目的就是为了逼皇上激起民变,他好为先皇报仇。第二,谣言就是谣言,他这样做也是为了逼皇上激起民变,他好从中得利,譬如让皇上失去民心之类。只是不知,这两种可能究竟是哪一种?若是后一种,他这样做自是不该……”
东陵孤云目光一凝:“若是前一种呢?”
“那就更不该了。”端木幽凝毫不犹豫地回答。
“不该?”东陵孤云眸中冷意更甚,面上却一片云淡风轻,“你的意思是说,他们不该为先皇复仇?”
端木幽凝摇头:“不是不该复仇,而是不该如此坑害无辜百姓!血债自然要血偿,可是冤有头债有主,倘若皇上果真弑君篡位,那些人就该找皇上讨回公道,为何要将那些无辜百姓拖下水?先皇若是在天有灵,只怕也不会同意他们用这样的法子复仇!”
东陵孤云似乎微微一震,凝视着她戴着面纱的脸:“你真的这样认为?”
“那还有假?”端木幽凝点头,“若皇上果真弑君篡位,他是该偿还这笔血债!”
东陵孤云眸中的异色更加浓烈:“端木幽凝,你还真是什么话都敢说!莫忘记你口中的皇上是我的父皇,你不怕我向父皇告密,将你拿下问罪?”
端木幽凝瞅着他,样子十分委屈:“你答应我不会告密,我才跟你说这些的。何况你说过,我无论有什么话都可以对你说,莫非这承诺已经失效……”
东陵孤云突然欠起身,如玉般精致俊美的脸已经到了端木幽凝面前,不等她反应过来,他已经隔着面纱轻轻捏住了她的下巴,让她正视着自己一字一字地说道:“给你的承诺永远有效,除非我死!所以以后不要再让我听到这样的话,否则我不会饶你!”
两人之间的距离如此之近,尽管还隔着一层面纱,却已经鼻息相闻。那股清冽的荷叶香萦绕在鼻端,端木幽凝突然感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宁静和安心,居然不怕死地微微一笑,挑衅一般说道:“你不饶我,又能怎样?”
这样的挑衅令东陵孤云微微一怔,眸中顿时浮现出一丝舍我其谁的傲然:“不怎样,只不过我总有一些让你不敢再怀疑我的法子,譬如说,把你变成我的女人。”
端木幽凝一愣,似乎从他的眸中读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却故意强笑着说道:“湛王开什么玩笑……”
“我很认真。”东陵孤云的笑容并不冷,就是令人打骨髓里发颤,“你不了解我,所以不知道只要是我想要的人,谁都逃不开。”
是吗?我倒要试一试!
东陵孤云的倨傲也激发了端木幽凝的傲气,令她目光一凝,立刻就要起身后退!
然而东陵孤云的动作比她更快,只见他闪电般一伸手,已经紧紧扣住了她的左手脉门。端木幽凝只来得及感到手腕一紧,半边身子顿时麻木不堪,空有一身内力,却半点都施展不出!
“你对我方才那句话似乎有所怀疑,”东陵孤云一手捏着她的下巴,一手捏着她的脉门,将她控制得死死的,目光也跟着更加锐利,“那么此刻,你相信了吗?或者,你可有法子从我手中逃开?”
端木幽凝突然微微一笑:“我有,只是不忍心对你施展。”
“哦?”东陵孤云表示很有兴趣,“说说看?”
“譬如我可以骗你说,我已经知道自己逃不开,所以不会逃,请你放手。”端木幽凝更加不怕死地说着,“然后等你放了手,我岂不是逃到哪里都行?”
回应她的,是东陵孤云长时间的沉默。他的沉默令端木幽凝无比担心,忍不住试探着问道:“你……生气了?我只是说说而已,并不曾真的这样欺骗你,你……不至于杀我泄愤吧?在想用什么样的方法杀我最解恨?”
最后一句话明显是在开玩笑,东陵孤云却显然并不欣赏她的幽默感,淡淡地摇头说道:“我不是生气,只是因为你的话而突然发现我对自己有些过于自信了!为了避免发生你说的情况,我在想是不是应该想个法子一劳永逸,永绝后患?”
看得出他目光中的凝重,端木幽凝终于有些笑不出了:“湛王,你……你想多了,我并无他意,你……你先放开我……”
东陵孤云定定地看了她一眼,突然轻笑一声放开了手:“怕了?放心,我若果真决定要你成为我的女人,除非你心甘情愿地躺在我身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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