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0

朴灿烈坐在办公室里，盯着桌子上一张卡片瞅了半小时，直到等来了盟友的电话。

“你也收到了吧！”张艺兴劈头就问。

朴灿烈抿了抿嘴，拿起了桌子上那张白底红花烫金字儿的卡。

“嗯。”

“我说，吴亦凡他这意思是让咱去啊还是不去啊？”张艺兴扯着个嗓门，“哦，晚上办桌下午送请帖，真他妈会赶点儿啊！”

朴灿烈单手翻开折叠的卡片，里面印刷体文字简洁文雅，时间地点仪式，主角的名字落在下面——吴亦凡，曹瑾。

“不过他什么时候找的姑娘要订婚啊？怎么一点都没听说。”

朴灿烈打断了他：“你去么。”

“去啊！哥给他封个大红包。怎么，你不去啊？怂啦？”

朴灿烈正想说什么，那边张艺兴又接过了话：“哦，差点忘了，世勋还在你那儿呢。那你不去了？”

“去。为什么不去。”朴灿烈把请帖往桌子上一扔，“鹿晗呢？”

“我没问。他肯定去啊，我们这帮人里也就他跟吴亦凡交情好点。”

“嗯。那晚上见。”

这边挂了跟张艺兴的通话，朴灿烈想了想，还是给鹿晗拨过去了。

“鹿，晚上去么？”对方一接，朴灿烈直接问道。

“……嗯？”鹿晗跟不在状态似的。

“我说吴亦凡订婚，你去不去。”

对方似乎有片刻的呆滞，再开口时的声音也显得无精打采：“……哦，去。我去。”

朴灿烈奇怪地看了看电话：“你干嘛呢。”

“没啊……”

问你干嘛呢什么没不没的，“怎么这么心不在焉的。”

又是片刻的沉默，鹿晗才意味不明地嗯了一声。

朴灿烈并没在意，权当他是没睡醒。

“他要订婚这事我们怎么都没听说？女方是哪家千金？”

“朝晨集团老板，曹士华，知道吧？”鹿晗有气无力地说道。

朴灿烈了然地“哦”了一声，“房地产大亨的女儿啊。”随即又在脑海中连系了一下，“怪不得，城西那片荒地最近被吴亦凡莫名其妙接手了。”

“嗯，曹士华给他走的最低市价。”

“卖身求地？真做得出来啊他。”

“跟曹家联姻好处又不止在眼前这块地。”鹿晗疲惫地说。

电话里的两人沉默了一阵。就在朴灿烈觉得没什么要说的准备挂了的时候，鹿晗又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开了口。

“对了，你可能还不知道，最近你二叔跟吴亦凡见面了。”

朴灿烈不禁皱眉：“什么？”

“虽然我不知道具体是为了什么事，你小心着点吧。不管是为了你公司，还是为了你的吴世勋。”

“……好。”朴灿烈对于自己一点风声都没听到有点无奈，不禁怀疑那是自己二叔还是鹿晗二叔，“你怎么知道的？”

“……我看到的。”

“什么时候？”

“你别问了。就这样吧。晚上见。”

“喂——”朴灿烈总觉得今天的鹿晗奇奇怪怪的，“你怎么了，生病了？说话跟要死似的。”

听筒那边传来一声长长的叹息。

“……是啊，灿烈。”

“……”

“我好像真的快死了。”

说完，鹿晗就挂了电话。

“大婶！十串羊肉两盘五花一盘鸡胸肉！能再给几个素串吧？”

灯火辉煌的小夜市里，边伯贤坐在街边小店挥着筷子嚷嚷，顺带厚着脸皮蹭点免费赠送。烧烤店大婶看这几天常来的小伙子喜欢得不得了，即便当着大家的面扯着嗓门喊“哪儿有那么好的事儿！”但还是在上菜时悄悄给他添了几串蔬菜肉丸。

边伯贤夹了块烤五花又喝了口啤酒，满足地叹了口气。

“有酒有肉的日子一个人过也很好嘛！”朴灿烈你见鬼去吧。

边伯贤仰头干了剩下的半杯酒，结果撂下酒杯的时候差点一口呛住。

——视野中，一个个子高高的年轻人走进了店里。那一头浅黄得发白的发，让这人在人群里显得尤为扎眼。

我操。吴世勋。

边伯贤恨不得拿烤肉的生菜遮脸。

但很不巧——“伯贤哥？”

边伯贤几乎把手里的生菜揉得稀碎，“呵呵……这不世勋吗。真巧。”

“是啊。”吴世勋笑得眼睛弯弯的，“哥你一个人？”

“嗯是。”说完就觉得不妙，还未来得及改成“我等人”，就看吴世勋大喇喇地在自己对面坐下了。

“那一起吃吧！我也自己来的。”

“……呵呵，嗯。”边伯贤扯着嘴角笑了笑，“你怎么也来这种地方吃饭。”

吴世勋有点不好意思似的：“伯贤哥你这话说的，我也很喜欢吃烧烤啊。”

那得是一串上百的什么皇家烤串之类的吧？边伯贤没接话，喊老板娘加了菜，这才装作不经意地问：“怎么今天自己出来了？朴灿烈没陪你？”

“……嗯。灿烈哥晚上有事。我就自己出来逛逛。”吴世勋给自己倒了杯酒。

边伯贤有点纳闷，“从天成一品逛到这儿来，你也够有精神头的。”这条夜市离盛嘉不远，但是距朴灿烈的公寓却是起码二十分钟的车程。

“小时候我家住在这附近的。”吴世勋一边烤肉一边微笑着解释，“那时……我哥带我来过几次。这次回国，我就回来看看。”

他这番忆当年让边伯贤有点不知道接什么，只得没话找话：“哦，你还有哥啊？亲哥？”

吴世勋沉默着，依然往烤盘上放着肉。就在边伯贤以为对方没听见自己问什么的时候，吴世勋这才应了声。

“算是吧。”

“哦……”……这什么鬼答案。

“他今晚，订婚了。”吴世勋忽然说。

那你怎么没去？边伯贤当然没问出来。他不是傻子，对方话说到这份上他也知道大概是有什么难言之隐。这些公子哥们的家族关系真是复杂，就朴灿烈他们家那点破事儿边伯贤至今还没整明白。

沉默中，吴世勋想要打破尴尬气氛似的，把话题转到了边伯贤身上。

“哥最近过得还好么？”

“还行吧。”边伯贤含糊地回答。

“新搬进去的住处还不错吧？”

对方问得边伯贤简直想翻白眼，忍不住地脱口说道：“住宾馆能不错到哪儿去。”

吴世勋闻言，惊讶不已：“住宾馆？哥为什么住宾馆？”

边伯贤沉着脸看对方一脸无知的样子，懒得解释，却又忽然在心里冒出了个念头——他想赌一把。成功的话是他实力所至，就算成不了反正也没啥损失。

想到这儿，边伯贤仰头闷了一口酒，再面对吴世勋的时候，脸上挂上了苦涩的笑。

“没关系的。对我来说，住哪里都无所谓。我从小就没怎么住过家里。”

“伯贤哥……”

“我跟灿，灿烈表哥住的时候，那种家的感觉，真的让我很开心来着……”

边伯贤自己都被那声“灿烈表哥”渗着了，但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演。

“但是现在这样也没关系，不过是回到自己一个人住的时候……有时，我真的很羡慕你呢世勋。”说到这儿，边伯贤对着呆愣的吴世勋凄然地笑了笑，“……灿烈哥对你真的很好，为你做了很多你不知道的事，你要好好对他呀。”

吴世勋呆呆地看着他，总算是琢磨过味儿来了——自己前脚搬进去边伯贤后脚就搬出来，这紧凑的时间点，外加自己又不是不清楚朴灿烈那心思……

“是不是……是不是因为我，哥你才搬出来的？”

闻言，边伯贤咬着嘴唇，一副两难的样子。

“因为我，灿烈哥才叫你搬出来？”

边伯贤就跟那些个苦情剧女主似的：“他也是为了你回来能住得自在些……”

不出所料，吴世勋有点自责地低下了头，小声念叨着：“灿烈哥他真是……”

见状，边伯贤乘胜追击，伸手握住了吴世勋放在桌子上的手：“当时我听说灿烈最宝贝的弟弟要回来了，本来想给你做一桌子好菜呢……哥手艺可是很不错的哦。只不过现在……”他忧伤地笑了笑，没往下说。

吴世勋一脸愧疚地看着边伯贤：“所以哥现在就一个人住宾馆？”

边伯贤点点头，紧了紧握着他的手，“别怪他，也别跟他说这些，答应我好吗。”

吴世勋看着边伯贤，半晌没说话。

就在边伯贤斟酌自己是不是演过火了的时候，自己的手忽然被对方反握住了。

“伯贤哥，要不你还是搬回来吧！”

边伯贤要被这孩子单纯哭了。但是望着对方的神情，对于吴世勋如此轻易地上钩，他却又明白了些许。

——唉，朴灿烈，你呀。

边伯贤收起心思，控制了下表情：“这不太好吧……灿烈他——”

“我就跟灿烈哥说是我的意思，哥你就搬回来吧。”吴世勋一脸真诚地看着他。

边伯贤也生怕再推脱又把煮熟的鸭子赶飞了，于是便故作为难地答应了下来，顺带解释着：“住宾馆的开销确实很大，我最近手头也真的……”——那还来点了这么多盘烤肉？边伯贤咽了咽口水，想自己是不是越描越黑了。

好在吴世勋没多想，一副全包在我身上的表情。

“灿烈哥那边我来说，哥就放心地搬回来吧！”

吴亦凡的订婚式一切从简，却也是排场不小。

“被这孙子抢先了。我他妈以为我会先走入爱情的坟墓呢。”

最边上的一桌，张艺兴一边看着台上沉稳发言的吴亦凡，一边悄声跟朴灿烈说道。

朴灿烈笑了笑：“你就算了吧。”

张艺兴锤他：“什么意思啊。”这一侧头，他看到了坐朴灿烈另一边的鹿晗。

“喂，你小子进来就没怎么说过话啊。”

鹿晗闻言，苍白着脸转过头来，“说什么。”

“你大姨夫来了？”

“没有。”

对于鹿晗没有一句话骂回来张艺兴很是意外，他疑惑地看向朴灿烈，而后者也是一脸茫然地给他做口型：“下午就这样了。”

“再次感谢大家来到我和瑾儿的订婚仪式。我们也将择日举行婚礼，到时候还请大家捧场。”

台上的人伟岸挺拔，脸上的笑容恰到好处，眼神却如鹰鹫，凌厉之中又带着几分莫名的吸引。

周身响起了掌声，鹿晗这才木然地跟着抬起手拍了拍。

他望着他，如过去二十年如一日的凝望。

“曹家千金还挺漂亮的。”张艺兴说得一脸惋惜，“要不是我早几年炒地皮玩出事儿了，现在也很想借借曹家的东风啊。”

鹿晗转过头去，看到下了台的吴亦凡被曹瑾挽着，开始一桌一桌地敬酒。鹿晗不自在地坐直了身，不安地摆弄着面前的酒杯。

就在他低着头想装鸵鸟的时候，视野里出现了一双锃亮的皮鞋，随即听到身边张艺兴一个大嗓门嚷开了：“恭喜了啊老吴！没想到你下手真够快啊！”

一个三合会的太子还能指望他有什么语言造化。朴灿烈也跟着站起身，对着吴亦凡举了举杯子：“恭喜。”

鹿晗依旧在座位上低着头。

吴亦凡对张艺兴笑了笑，又转向了朴灿烈，开口的话却让整个气氛微妙起来。

“我还以为，朴先生会把我弟弟带过来呢。”

朴灿烈没想到他会这么直接地问到吴世勋，眼神不禁沉了片刻。

吴亦凡依旧微笑着：“他回国十三天了，还没回家来看看呢。”

一边的张艺兴脸上的笑容也挂不住了。

看来他对吴世勋——或是说他们这群人的动向，暗地里了解得一清二楚。

“世勋托我带来了祝福。”沉默了会儿，朴灿烈简单地说了个场面话。

吴亦凡笑容不变：“还有劳朴先生照顾舍弟了。”

朴灿烈没什么表情，仅是点了下头当做回应。

吴亦凡这才转向了仍是坐在一边的那人。

“又见面了，鹿晗。”

鹿晗抬头看他，一双眼眸像是起了雾的湖。张艺兴隔着朴灿烈拍了他一下，他这才缓缓地站起身。

“祝贺你。”

吴亦凡微笑着与他碰杯。鹿晗望着那温婉的女子挽着他的手臂，随即闭眼将酒一饮而尽。

“我再敬曹小姐一杯。”

鹿晗说着，伸手又去倒酒。

曹瑾有些意外，笑容羞涩而可人：“听亦凡聊起过鹿先生呢，说是从小一块儿长大的朋友。”

“是啊。”鹿晗淡淡地应道，“很长时间的老朋友了。”哪知说话间，他倒酒的手一抖，透明的液体撒了自己一身。

还举着酒杯的曹瑾尴尬地愣在原地。

鹿晗吸了口气，放下了酒杯。

“对不起。”

说完这句，他低着头匆匆离了桌。

吴亦凡望着他离去的背影，眼里的笑意渐渐散去。

“不好意思啊，他今天跟嗑药了似的一直不在状态。”张艺兴真挚地跟曹千金解释道。

朴灿烈被这形容噎得差点崩溃。他瞥了张艺兴一眼，说道：“我去看看他。”

谁知，吴亦凡轻拉住了朴灿烈：“还是我去吧。”随即对着他们官方地笑了笑，转身跟了出去。

一旁的曹瑾欲言又止，终究没有阻拦。倒是张艺兴有点傻眼：“……男主角这么扔下全场的人跑出去真的没问题么。”

鹿晗没有去洗手间，他根本无心顾及身上洒了酒的西装。他从礼堂的后门出来，夜色中倚在了墙上，手抖着去摸烟。还未等点燃，他便听见有脚步声传来，随即手中的烟被人一把夺去扔在了地上。

“你发什么疯。”那人说着，冷凝的表情上没有一丝笑容，跟刚才礼貌含笑的他判若两人。

鹿晗觉得身上一点力气都没了：“……我发疯？我干什么了？”

那人剑眉微蹙，语气冷到了极点：“你看看你今晚的样子。”

鹿晗忽然笑了：“今晚？那你还记不记得以前我们那么多晚？我他妈今晚怎么了？你还想让我开开心心地给你道贺么？”

“难道不应该这样么。”

“……吴亦凡，你别太残忍。”鹿晗盯着他，声线都颤抖起来。

吴亦凡一时没做声，下一刻却忽然伸手过来揪住了鹿晗西装的领子，随即又把他重重地按回墙上。

鹿晗却没有丝毫力气反抗。

“我本以为跟你讲得很清楚了，鹿晗。”

鹿晗在夜色中抬头看着他，眼神里闪着点点的光。

“觉得我‘残忍’，只是你单方面的问题。你这样就没意思了。”

鹿晗瞪着他的双眼里快要有液体滚下来。他执住对方揪着自己衣领的手，颤声低吼：“那你告诉我怎么算有意思！你叫我帮你保了城西那块地的时候有跟我说过你要跟曹家订婚吗！你他妈跟我上床的时候有跟我说过这些吗！你这样耍我才最有意思了对吗！”

吴亦凡荒唐地冷笑出声：“我为什么需要跟你报备？不要以为跟我上了床就太把自己当回事。”

“混账，你……”

鹿晗一个拳头挥过去，却被对方轻而易举地握住，顺势按在了墙上。吴亦凡嘴角勾起笑容，“我的警告，你可要听好。”

“吴亦凡……”

“以后最好也乖乖的，就像你在我床上时一样，”吴亦凡的言语极刑快要让鹿晗撑不住，但对方依旧冷声说着，“以及，我也知道你这人聪明，但最好别想着两面做人——朴灿烈他们那边，你管好自己的嘴。”

被对方钳制住的鹿晗死死地盯着他，最终任命一般地低下了头。

“……我问你一个问题，吴亦凡。”

那人松开了抓着他的手，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西服。

“不要问一些幼稚的问题。在我这儿也不会有答案。”

鹿晗仿佛没听到一般。他舔了舔嘴唇，开口道：“……这么多年，你有没有……”

“没有。”

本是低头理着袖口的吴亦凡抬头看他，一字一句说得清楚。

鹿晗怔忪着靠在墙上，没有动弹。

“一点都没有。”

倚墙而立的人像是扯着嘴角笑了下：“不是说没有答案的么。”

“是你非要问。”吴亦凡正了正领带，向礼堂方向走去。走了两步又回过身来。

“你还要进去么？没什么事就回去吧。”

他语气淡然，说着稀疏平常的送客之词，仿佛刚刚什么都没发生。

鹿晗默不作声，看着对方高大的身影逐渐走入了不远的光亮处，最终和鲜亮光彩融为一体。

而自己却在淡墨色的黑暗里，狼狈得犹如溃败之兵。

此时，从黑暗的另一边，渐渐走出一个身影，仿佛是夜色中凭空塑出的身形，那脚步声一下一下，在寂静的空间里缓缓靠近。

“……还好么。”那人问道。

鹿晗转过头去，觉得那把嗓音有些熟悉，却是看不清那人的模样。好在他也并不想让别人看清自己现在的样子。

“谁。”他问道。

对方像是笑了一下。

“会在晚上送你回家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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