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芷不再说话,她忙推着轮椅,将沐非停靠在琴台坐位上。
她玉手扬起,左手在七根琴弦上轻轻地拂过,而后铿——尖锐的刺音,传入前来参赛的四国人物。
她抬眸,唇角勾起浅浅的弧度。
“夜公子,你莫非忘记了,我已不能弹琴。”
夜歌摇扇而来,他踏步清风,身影飘逸而渺渺。
“在下自然知道阮姑娘已无法弹琴。”
他抬起沐非的右手,注视着她如雪皓腕上的丑陋疤痕。“不过姑娘不会,在下会。”他薄唇扯笑,眼含春水。
左天逸的视线在飘到沐非右手上的疤痕时,他黑曜石般透亮的瞳仁,一道极快的痛楚,从他的眼底飞逝而过。
沐非淡漠的眼眸,折射一道异光。
她盯着他冰蓝色的眼瞳,若蔚蓝的天空那样明净,若大海般那般幽深难测。
而后她扬眉淡语:“夜公子,请自重。”
“阮姑娘,请放心,在下并没有半点轻薄姑娘之意,而是此关,在下必须要借助阮姑娘的手,希望阮姑娘为了大局着想,不要拘泥这种小节。”
夜歌话音刚落,天涯飞身而来,他将一把椅子放在夜歌的身后。
夜歌淡笑而坐,他并坐在沐非身侧。
“请卫帝、百里帝、欧阳太子、晋王爷,根据标识好的坐位,各自落坐。”
卫烈阳桀骜不驯的浓眉,坏脾气似的皱了皱。
他落坐琴台,那高电流蓄积的眼瞳,光泽点点。
百里锦衣行步懒散,她懒洋洋地走到琴台后,玉指抬起,抚了抚她一头乌黑柔亮的青丝。
欧阳城玩世不恭地落坐,他那隐隐透出紫青色的唇瓣,扯出一道讥讽的弧度。
而左天逸的琴台,恰好正对沐非所坐的位置。
他黑亮幽深的子瞳,有光不断地晃闪而过。
他坐在那里,视线定定地落在沐非毫无表情的面容上。
沐非微卷的睫毛,向上翘动,她眼角的余光,扫到左天逸俊美面容上那隐隐而出的阴霾。
这个三皇子,这一关,他是打算以心理战术来对付左天逸了。
她唇瓣微微扯了扯,淡然的眸光,刀锋一样的光芒掠过眼角。
只是一瞬间,那杀气又隐回了她扬起拨琴弦的左手上。
“看来阮姑娘是准备好了。”
夜歌迷人一笑,他略带冰凉的手,覆上她的双手。“开始了!”
香炉上的天羽香已然被点燃,火星闪闪,香气飘飘。
夜歌的手操纵着沐非的手,十指如飞,音色高扬而清越。
瞬间感觉秋高气爽,风静沙平,云程万里,天际飞鸣。
随着他的音色响起,作为闯关者,不得不拨琴跟上。
旋律由零散,慢慢地汇聚一起,夜歌冰蓝色的光泽一闪。
稍刻拨转间,他的琴声变得清远低沉,他由拂琴手法改为注琴手法,旋律典雅,韵味隽永,颇具高山之巍巍,流水之洋洋。
闯关者从刚熟悉的旋律中转折、变调,一路迎风而上。
夜歌薄唇微扬,他笑盯着左天逸越来越阴沉的脸色,他的手法再次变动,七十二滚拂流水,
慷慨激昂,气势宏伟,有金声、鼓声、剑弩声、人马辟易声,俄而无声,转而又扬起慷慨之声、高亢声。
感觉恰若两军对垒,声动天地,瓦屋若飞坠。
而在此刻,沐非察觉到一股强大的气流在琴弦上不断地涌动而起。
她如果没有记错的话,三皇子他加注了内力比拼。
旋律要跟上,又要不被他倾注的内力所伤,难度确实相当高。
沐非似看到欧阳城紫青色的唇瓣,颜色更深了,他淡漠冷清的眼瞳里,已有断裂的光芒飞泻。
卫烈阳一双狂野的浓眉,皱得更紧了,他琴弦上的波动速度缓慢了下来,额头上隐隐有汗珠溢出,他下盘似凝固静止,俨然是在养息闭功。
百里锦衣,她妖媚的桃花眼,那缕缕魅波,已随风散去,变得清明而冷寒。她慵懒的神态,在一瞬间变得肃穆而威严,隐隐有犀利的刀光掠出她的眼瞳。
而左天逸,他清冷深邃的黑亮眼瞳,似有波光泛浪而起,若飞花一样,绽放顶端,而后又沉回深潭,看不清楚他的底牌。
就在沐非以为夜歌的音色还要拔高一筹的那一刹那,他的音色突然从激昂变得柔婉优美,似夏日而来的一缕清风,拂面吹过,带起舒爽的感觉。似冬日皑皑白雪之中盛开的傲然红梅,孑然而立,淡淡清香,飘与世间。
支撑得辛苦的闯关者,心绪从高亢瞬间恢复宁静,他们的神态,亦若初上琴台的那般,各自展露,狂野的狂野,慵懒的慵懒,淡漠的淡漠,幽深的幽深。
沐非心中已有一股气流在蠢蠢而动,她看着夜歌,不知道为何,她竟然觉得任何言辞都无法透出他的任何心思。
她曾记得描绘关于琴声,有一句古话。
叫做“梅为花之最清,琴为声之最清,以最清之声写最清之物,宜其有凌霜音韵也。”
而今夜歌变调之快,简直就是两个极端,一个好战斗勇,一个淡然脱俗。
琴声可以表露人的内心,展示一个人的心性,但是眼前这个含笑的男子,弹琴间云淡风轻的男子,她沐非竟然看不透他,一点都看不透他。
他的琴声,跟他的人,似没有关联一般。
这样的人,危险,太危险!她绝对不能再跟他有任何的牵扯。
沐非心思翻动之间,夜歌魔魅流转的笑光,正从他冰蓝色的眼瞳里传出,透进她淡眸深处。
他想看穿她?!
沐非一惊,夜歌的琴声却突然戈然而止。
他松开沐非的手,朗朗笑起。
“各位都过关了,请随在下去第三关场地。”他折扇打开,笑若春风,迎风跨步,轻松自在。
反观闯关者,饶是最冷静稳定的左天逸,沐非也看得出来,他元气大损。
因为他的眼睛,那光泽似浑浊了些许。
这个三皇子,内功深不可测啊。
沐非淡眉紧紧地打结在一起,她盯着自己刚才十指如飞的白嫩双手。
她淡然的眼瞳中,光泽不断地晃开,晃开——
她,讨厌被他牵扯入局,真的,很讨厌,很讨厌。
她握紧左手,淡然的眸光划过刀锋一样冰冷的血光。
她,是不是该——
“白芷,推我去下一关。”
她抬眸的瞬间,漠然的眼瞳,注入了一种叫做破釜沉舟的力量。
白芷似感觉一道寒风浸入她的身体,她诧异地看着安坐在轮椅上的沐非。
奇怪,怎么会有那么强烈的杀气从三小姐身上透出来?
“白芷,推我去下一关。”沐非淡淡地重复了一次。
白芷忙收起惊诧之色,她快步推动轮椅,神色有些不太自然。
接下来,第三关是八卦算数,懂得奇门异阵。
闯关者需在一柱香时间内,通过眼前绸花结成的桃花阵,而后用深厚的内力,以手指为笔,在对面的石碑上,刻上规定的碑文内容,再折返回来。
在绸花制成的桃花阵里,每一颗桃树都可以移动,算错一步,便会有毒箭从四方射来,困人在中央。
欧阳城在此关中被毒箭擦身而过,虽未中箭,但已然算数错步,败下阵来。
“太子哥哥,你没事吧?”欧阳夏身影翩然,她飞落他的身侧,搀扶起欧阳城。
欧阳城淡漠的眼眸,颓然地闭上。“我没事,雪阳,回去了。”
欧阳城在欧阳夏跟属下的陪同下,回到观赏台。
卫烈阳、百里锦衣左天逸三人虽然过关,但以指书写大篇幅的碑文,内力损耗过半,折返之时,内力稍弱的百里锦衣,哇地一声,吐出了一口鲜血。
夜歌冰蓝色的光泽掠过眼角,他扬唇而笑。“百里帝,下一关还要闯吗?”
“当然要闯。”百里锦衣妖媚的眼眸,流光沉淀,她衣袖翻飞,在众人眨眼的瞬间,将嘴角上的血迹擦拭干净。
“好。”夜歌折扇一开,他冰蓝色的眼瞳,泛动一抹离奇的魅笑,他走过左天逸的身侧,拍了拍他的肩膀。
“晋王爷,还有两关,慢慢闯,别心急。”他白衫扬风而起,人随风,飘飘而去。
第四关,梅花桩上画梅花。
梅花桩高高低低排列着,参差不齐。
桩下,是一排排寒光闪闪的尖刀,每把刀啐着剧烈的毒液。
在阳光下,碧绿的冷光,映照梅花桩上。
此关需要闯关者轻功、眼力、画工三位为一体,配合得天衣无缝,在一柱香时间内,将悬挂在梅花桩上,用铁丝系住的画轴上绘制一副寒梅映雪图。
这其中任何一个环节都不能出错,只要稍微出点差错,这寒梅映雪图完成不了不说,还得一条性命丧在这梅花桩下的剧毒刀尖上。
这哪里是闯关,简直每一关都是在搏命一样,一关比一关艰难,一关比一关损耗内力,一关比一关毒辣,。
白芷脸色大变,沐非却淡淡地观看着梅花桩。
她看着卫烈阳、百里锦衣、左天逸脚尖飞起,从这个梅花桩上飞过另一个梅花桩,不敢稍有停顿,也不敢实地踩上梅花桩。
此刻他们三人的手,在飞动间,将悬挂顶端的狼毫一一取下,而后在移动的梅花桩上,看准墨砚会出现的位置,出手如电,收手如风,一旦沾到墨汁,他们手中的狼毫随他们的步法轻盈,飞身跃起,沾上白雪般的画轴上,淡淡疏疏,横梅斜枝,隐隐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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