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带着玲珑进了大厅,便直接落坐饭桌上,也不管他们二人要不要吃饭。
她先拿起了筷子,看见好吃的菜,她就努力地吃。
“白芷,别站着了,一起吃。今天一日,我看你也没吃多少东西,现在面前有吃的,就赶紧吃点吧,晚了,我担心就吃不下去了。”沐非意有所指。
玲珑了然,她笑了笑。
“奴婢明白,既然是三小姐吩咐的,那奴婢就不客气了。”
玲珑坦然地坐了下来,她提起筷子就往好菜里夹。
左天逸拥着林舒柔,他一双黑亮的子瞳,却不时地飘向沐非。
他见她吃得痛快,丝毫没有被影响到情绪。
当下有些懊恼。
“柔儿,我们也进去用餐吧。”
他不着痕迹地松开了林舒柔,漫步大厅,落坐在沐非的对面。
林舒柔生怕位置没人抢了似的,她急急地小步跑来,紧挨着左天逸的位置坐下了。
沐非跟玲珑二人,好像压根没瞧见他们似的,他们自顾地吃着饭菜。
旁侧的人,在她们的眼里,都似不存在了。
左天逸看着神情清冷的沐非,他黑玉瞳仁中,莫名地起了一股烦躁之气。
他拿筷子故意在沐非的眼前晃过,夹了一块糖醋排骨到沐非的饭碗中。
“妃儿,多吃点。”
林舒柔心头直冒酸气,她撒娇道:“逸哥哥,柔儿也想要糖醋排骨吃。”
“那正好,柔侧妃,姐姐多谢你了,我正好不喜欢吃糖醋排骨。”
沐非将饭碗中的糖醋排骨夹到了林舒柔的饭碗中。“吃吧。”
左天逸一口闷气压制心头,他手中的筷子停驻在半空中,伸也不是,缩也不是。
林舒柔神情囧然,她狠狠地瞪了沐非一眼。
“怎么了?妹妹不是说很喜欢吃糖醋排骨吗?怎么不吃啊?”沐非似茫然不知地问道。
林舒柔察觉到身侧左天逸困惑的神色,她当下樱桃小嘴抿了一口糖醋排骨,而后放下。
“今天的糖醋排骨好像醋放多了些,好酸呢。”林舒柔微微不满地嘟嚷着。
“妹妹说得不错,这满屋子里都飘着醋味呢,糖醋排骨又焉能不酸呢。”
沐非已经吃饱了,她侧目,朝玲珑问道:“白芷,你吃饱了没?”
“回三小姐,奴婢已经吃得很饱了。这屋子里好像真的有股酸气,酸得奴婢吃下去的饭菜好像在腹内不安稳了呢。”玲珑调皮地眨了眨眼睛。
林舒柔跟左天逸二人,同时脸色变了变。
沐非则冷冷地站了起来,她对他们二人淡道:“今日的晚餐很丰盛,我吃得很饱,多谢二位招待了。我这里还有一些事情,所以就不能留在这里陪二位了。白芷,既然你也吃饱了,我们就回海棠居吧,小姐我正好向你请教一下刺绣方面的事情。”
“是,三小姐,奴婢遵命。”
玲珑屈膝一笑,她随着沐非闷笑着出了晋王府的大厅。
走出了好远,她实在忍耐不住,终于笑弯了腰身。
哈哈哈哈哈哈——
沐非眉间微动,她嘴角泛动淡笑,而后斥责了她一句。
“笑得太不成样子了,让人瞧见了,不成体统,回海棠居笑去。”
玲珑先是一愣,而后莞尔一笑。“是,三小姐。”
晋王府的大厅内,左天逸脸色阴沉,他生着闷气。
林舒柔在旁侧看得胆战心惊,但她还是体贴地为左天逸夹上了他爱吃的红烧鲤鱼。
“逸哥哥,别生气了。这是你最爱吃的糖醋鲤鱼,你尝尝口味如何?”
啪——
左天逸筷子怒而砸裂在桌面上。
“不吃了。”他挥袖,扬长而去。
那日共聚晚餐之后,晋王府这些天表面上看起来很平静,实则细浪翻腾。
柔侧妃就像防贼一样地防着沐非,她时时刻刻紧盯着海棠居的动静。
只要晋王左天逸出现,她便会以各种冠冕堂皇的理由为借口,跟左天逸来个非常巧合的相遇,或拉走左天逸,或陪同在侧。
沐非淡看这一切,她压根就没有心思去理会柔侧妃的小心眼行径。
从落月寺回来那天起,她心中的一块大石就一直压在她胸口上,那就是那本关系阮家荣辱性命的奏本。
她琢磨着夙北辰何时会有好消息会传来。
所以,在晋王府内,她对柔侧妃是能避则避,不想浪费时间跟柔侧妃生口角是非。
然沐非等了三日,忍了三日,盼了三日,却依旧没有夙北辰传来的任何消息。
她负手纱窗前,淡然的眼瞳,注视着窗外飞舞的落叶,看着,盯着,似痴迷了一般,慢慢地,逐渐地,她清冷透亮的眼眸漂浮起一道迷茫的雾气。
而后她双手用力一推,推开海棠居的大门,踏步出去。双脚不受控制地行走着,没有目的地,也没有方向,只是不停地走,不停地走。
直到——
她的视线看到熟悉的一道身影,大红蟒袍,俊伟冷傲的背影,不是左天逸,还会是谁。她远远地望过去,正好看到一位身着青色袍子的儒雅书生对左天逸说着什么。
沐非目光瞬间凝注一点,她死死地盯着他唇瓣一张一合。
“启禀晋王,不知道何人出面动了手脚,阮相爷一案中牵扯到的人证、物证一夜间消失得无影无踪,涉案青州府台昨晚在狱中服毒自杀,青州师爷上吊在大堂的门梁上,他们的家人统统不知去向。”
“还有原本藏匿在青州衙门的三十万两库银,一夜之间被人搬空了,衙门里看守库银的竟然没有一个人看见过有人进过衙门库房。更离奇的是,库房的大锁没有撬过的痕迹,门窗也完好无损,那三十万两银子就像是凭空消失了。”
儒雅书生语速时快时慢,抑扬顿挫,惊奇处,吐字拉长了尾音。
“此事本王知晓了,你们暂时不要有任何的动作,等本王想好了对策再说。你先回去吧,从后门走,不要让人发现。”
左天逸剑眉微微凝起,他沉声道。
“是,晋王,书生告退了。”
儒雅书生施了一个告别礼,悄悄地从密林另一处方向离开了。沐非站得位置离左天逸有一段距离,因为他背对着她,她看不到左天逸动唇,便自然也不清楚左天逸对儒雅书生说了一些什么。
但她知道了儒雅书生报告的内容,这就足够了。
看起来夙北辰办事效率果然高,不到三日,竟然将局面完全地扭转了。
沐非此刻心中的大石才放下,她微凝的双眉,淡淡展开。
她转身想离开,却听到左天逸唤住她。
“妃儿,是妃儿吗——”
左天逸急步而来,他看到沐非,黑玉般的子瞳泛动一抹淡淡的困惑。“妃儿你怎么会在这里,你是特意来找本王的吗”
沐非眸光淡然,她不急不慢道;“不是。小女子只是出来散散步,正巧看到晋王爷站在那边,好像跟一个人有事在谈,小女子便准备折返,不好打扰晋王爷。”
左天逸深黑幽然的瞳仁里困惑的光泽淡去,一抹喜悦之色泛动他的眉宇间。
“相逢不如巧遇。既然碰到了,妃儿就陪本王走走吧。”
沐非淡然的双眉紧紧地打了一个结。
除了阮元泽之外,阮家的任何一个人出事,她都可以袖手旁观,可以做到无动于衷。
但是虽然她跟阮府的人谈不上什么情意,然对眼前这个意气风发的男人来说,她怎么样都是阮相府的三小姐,是阮家的女儿。
他在暗中查办阮家的案子,要将阮家三百六十口人置于死地,当着她的面,他又怎么可以云淡风轻地对她说,让她陪他走一走呢?
若是这代表着他公私分明的话,他未免也分得太清了,太绝了。
“妃儿,你怎么了?”
左天逸察觉沐非看着他的眼神很怪异,冷嘲、淡漠、讽刺都有,还有一种看不透彻的探视。
沐非生怕他起疑,她冷淡地摇摇头,绯红的唇瓣扯动一抹淡淡的苦涩。
“没怎么,只是忽然想起一些前事罢了。以前的晋王,恐怕从来不会开口叫小女子陪你走一走的。”
左天逸的心微微一沉,他深邃的黑瞳,波光震开。
“妃儿,我们可不可以,忘了,忘了过去。”
“恐怕不能。”沐非冷冷一笑。
“对不起了,晋王爷,小女子还有一些事情要做,就失陪了。我想有人会好好地陪晋王爷散步的。”
她淡然眸光一转,略过左天逸,远远地看到一道熟悉的俏媚身影。
左天逸顺着沐非的眸光,他缓缓地转身,便看到柔侧妃神情紧张地朝她的方向飞奔而来。
“逸哥哥。”
沐非淡淡一扫,她道:“晋王爷,佳人来了,慢慢散步吧。”
她毫不留恋半分地从左天逸身边穿了过去。
迎风而飘起的裙袂,在余晖的斜照下,微微泛起细碎的橘红光点。
那飞扬而起的舞步,绝妙无比的光泽,绘就动人的色彩,若林间的清风,若天上的明月,飞入左天逸幽深黑亮的眼瞳里,晕开完美的一副画卷。
“逸哥哥,逸哥哥,柔儿的脚好疼啊。”
柔侧妃惊恐左天逸对沐非流露出那种梦幻般的眼神,她害怕,她害怕他的心离她越来越远了,她害怕,好害怕。
所以,她要不断地努力,努力地转移左天逸的视线,让他将心思从沐非身上转移到她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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