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禾捂着自己的脸,眼眶中还有泪水在打转儿,可却强忍着,怎么都没掉下来。
见流苏姑姑走远以后,秋禾默默地蹲下来,将地上栽种着芍药的花盆抱起来,转身欲走,却被云瑶拦住。
“秋禾,你这是做什么?”云瑶问道。
“我去把这些芍药都换成牡丹,省的流苏姑姑回头看见了又该发脾气了。”秋禾回答着,语气中尽是委屈。
“不用了,流苏姑姑不会再发脾气了。”云瑶叹息道,“方才她打你,不过是为了找个借口而已,她已经知道用芍药是罗公公的意思,便不会再与罗公公对着干了。”
秋禾听着云瑶的话,睁着迷蒙的眼睛,一脸不解。
可陆映泉却听懂了,她紧接着解释道:“你还没明白吗?流苏姑姑打你,有两个原因,第一是因为你没听她的话,而是听了罗公公说的,在这里放了芍药而不是牡丹;第二是因为她想在咱们这些三等宫女中树立威信,让咱们知道这次庆典是由杨美人来办的,而她是杨美人宫里的掌事姑姑,她处置咱们是理所应当。”
“原来是这样,那这花为什么不用换了呢?”秋禾有些不明白。
“那是因为罗公公说的在理呀!”云瑶说道,“牡丹花期已过,晚开品种也不多,若是都浪费了,流苏姑姑自己也讨不了好处。她打你一巴掌出出气也就算了,不是真的非要你把这花儿换了。”
“我明白了,谢谢你们两个。”秋禾感激地道谢,然后又去忙别的差事了。
云瑶和陆映泉见状,也离开了这里。按照原本的计划,她们两个和其他几个宫女要去内务府,把新制成的那些台布拿过来,然后一张张放在席桌上,看看尺寸大小是否合适,颜色花样与周围的布置是否搭配。
三五个宫女朝着内务府走去,原本顺利的行程,却在经过御花园的时候被生生打乱。因为她们看见两个主子从一条路的相反两个方向面对面走来,竟是谁都没有想停下的意思。
她们这些三等宫女,在见到主子的时候,只能跪在路边,等主子走远之后再起身,可没想到,两位主子就在她们的不远处碰面,然后站定。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你呀,怎么……宣和殿太无聊,便出走逛逛园子?”其中一个穿着雨过天晴色衣衫的女子,盈盈地开口说着,语气中似乎带着些微讽刺。
“是啊,我闲的太无聊了,出来走走。”另一个穿着桃红衣衫,打扮略有些妖艳的女子接口着,似乎有些不以为意。
“唉,你可真是好命,不像我,皇上信任我,将皇后生辰庆典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我,我呀……就得劳心劳力,半点也马虎不得。”先前开口的女子又说着。
“是啊,不过我这样也没什么不好,皇上心疼我,就担心我累着,什么都不让我做,这身子骨竟然又娇贵了不少。”
这两个人狭路相逢,你来我往,语气中夹枪带棒,都觉得自己是皇上的心肝宝贝,竟是半分也不相让。
云瑶和陆映泉在看到那两个人的时候,便已经认出了她们。
那衣着淡雅的女子正是九华殿的杨美人,也就是皇后生辰庆典的操办者;而那个看起来妖娆美艳的女子,却是宣和殿的蒋美人。
杨美人的长相就如同她的衣着一样,清新淡雅,可性格全然不是如此。上回陆映泉去她宫里送衣衫的时候,就说过,她刻薄多疑,而且气量狭小。
果然,见自己的挑衅如同打在棉花上,没有起到任何效果,杨美人顿时有些心急了。
“你入宫前,不过是个成天跟着父兄舞刀弄棒,厮混在男人堆里的人,能娇贵到哪儿去?也不看看自己的样子!”杨美人先前没能让蒋美人嫉妒,便出言侮辱。
她这话表面上是在说蒋美人性格火爆,与父兄习武,像个男人,可实际上却暗指蒋美人与军营里的士兵同进同出,成心玷污她的名声。
“你以为你能比我好得到哪里去?你这差事,不也是因为自己死皮赖脸向皇上求来的吗?还真当皇上信任你了?”蒋美人同样不为所动,针锋相对。
“是我自己求来的,那又怎么样?如今太后娘娘有心放权,皇后娘娘年纪尚幼,位份比咱们高的那位李夫人也幽居云光殿闭门不出。你我之间,总要争个高下吧?协理六宫的权利别说你从没想过,这差事我若办好了,那是我的本事!你就等着被我踩在脚底下吧!”杨美人继续说着。
“是吗?我倒要看看,你是如何办好这件差事的!”蒋美人眉眼带笑,可笑容有些莫名,让人有些捉摸不透。
“我警告你,别想暗中使绊子,要是皇后娘娘生辰庆典这段时间内,出了什么事,我唯你是问!”杨美人似乎察觉到什么,然后出言威胁。
“她们还不走,也不叫咱们起身,咱们得跪到什么时候啊?”跪在云瑶和陆映泉前面的两个宫女,低头耳语,小声抱怨着。
“就是,这要是台布取晚了,耽搁了后面的事,流苏姑姑怕是又要责怪我们了。”另一个人也小声说着。
云瑶和陆映泉在后面对视一眼,什么都没说,只是低着头,安静地等待着。
其实,这样的距离,就算再小声,杨美人和蒋美人也都能听得见,这两个宫女,不懂避其锋芒,怕是要撞倒枪口上了。
果然,杨美人听到这两个宫女的窃语,立即扭头,盯着她们,目光中带着愤怒。
“方才是谁在嘀嘀咕咕?你们两个……给本宫出来!”杨美人本就不是什么好惹的人,听见那两个宫女碎嘴,还能有不找茬的道理?
“这宫里的人真是越来越胆大包天了,今日本宫若是不给你们些颜色瞧瞧,你们还不知道这宫里谁能做得了主。”杨美人说完,便朝着身后跟着的奴才们吩咐道,“将这两个贱婢送到慎刑司,封住她们的嘴!”
蒋美人听着杨美人的话,心中一阵气结。
她知道,杨美人刚才的话里,明里暗里在提醒着她,杨美人才是如今这宫里能做得了主的那个,这是在告诉她,两个人身份地位上的差距。
“主子们说话,两个奴才居然敢碎嘴,简直不知死活!”蒋美人被杨美人最后那番话惹怒,也将怒火转移到那两个宫女的身上。
“喳!”很快,就有两个太监出来,一人一个,拖着云瑶和陆映泉前面的两个宫女,朝着慎刑司而去。
“杨美人,蒋美人,饶命啊——”那两个宫女一听说要封住她们的嘴,立即大惊失色地求饶,可惜为时已晚,正在气头上的杨美人,怎么都不可能饶了她们。
“妹妹当真是好气派!”蒋美人见那两个宫女被带走,便回过头,如此说着,随后冷冷的朝着身后说道,“我们走。”
见蒋美人怒气冲冲地离开,杨美人这才得意地笑了,然后什么也没说,继续前行,看那方向,应该是去风来水榭的。
待蒋美人走远,云瑶和陆映泉,还有其他几个没有被殃及的宫女,这才站起来,拍了拍已经麻木的腿,一阵后怕。
“这下子,咱们得快点去内务府了。”其中一个宫女说着,然后快步朝着内务府而去。
其他人跟在她的身后,也继续前行。
云瑶和陆映泉走在最后,刻意与前面那几个宫女拉开了一段距离。
“蒋美人跟杨美人吵架,听得我心里直发慌。”陆映泉说道,“怎么连走个路碰到,都能惹这么多事儿呢?那两个宫女也真是无辜了。”
“她们才不无辜。”云瑶听了,纠正陆映泉的观点,说道,“她们犯了大忌,被处置也是正常。主子说话,做奴婢的本就不该插嘴,她们碎嘴也就罢了,居然还是在抱怨两个主子的不是,杨美人和蒋美人都在气头上,无法拿对方怎么办,处置两个宫女还是可以的。”
“原来如此。”陆映泉点点头,问道,“我就不明白了,为什么那两个宫女听说要被送去慎刑司封住嘴巴,就看起来那么恐慌的样子?”
“我曾听人说过,慎刑司有一种刑罚,专门惩治那些管不住自己嘴巴的人。”云瑶解释道,“这种刑罚很是残酷,就是用绣花针穿上扯不断的鱼线,将人的嘴巴一阵一阵缝起来,就像是缝衣服那样。”
陆映泉一听,忙瞪大眼睛捂住自己的嘴巴,就好像那根绣花针马上就要落在她的嘴上似得。
“我的天!这么可怕!”陆映泉惊叹着,似乎还心有余悸,“怪不得之前在掖庭宫的时候,你和素心姐姐总不肯将事情告诉我,怕我说漏嘴,原来说错话这么可怕,会被缝住嘴吧……”
“现在知道厉害了吧?”云瑶说道,“进入内宫,可比在掖庭宫复杂多了,虽然我也不知道到底会遇到什么,但是我能感觉到,内宫的危机只会有增无减。”
陆映泉听着,什么都没说,但是她也深有同感。
杨美人和蒋美人的事情,只不过是波澜起伏的深宫里,一个微不足道的小插曲而已,便让两个宫女无端受到如此酷刑,那么往后的路,该是一种什么样的杀机四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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