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逐渐深沉,整个大宁宫城陷入一种燥热的沉寂之中。
云瑶深知此事必定需要容雅的配合,所以便没有隐瞒,将自己心中的计划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并且请容雅酌情安排。
容雅在惊叹云瑶心中谋略的同时,不由得感叹,此计若是能成功实行,对沈泽来说又是一大助力。
回到自己的房间,云瑶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思念,提笔给顾清铭写信。
她既不能亲眼见到他安好,能把自己的担忧和欣喜传递到他身边,也就足够了。
然而,在她提笔写信的时候,忽然发现自己心中有千言万语,却无从说起,最终她只在纸上写下两个字:安好。
愿君安好,我自安好。
这是云瑶对顾清铭和自己之间,最大的祈愿。
“阿琛。”写好了信,云瑶将素笺折起来,放在信封里,走到窗边,对着黑茫茫的天空轻声低唤着。
很快,黑影从天而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飘进云瑶的屋子里,拱手抱拳:“云瑶姑娘,有何吩咐?”
“今日听罗公公说,顾将军醒了,我庶务缠身,又正值多事之秋,无法去看他。麻烦你……把这封信带给他。”云瑶说着,便将手中的信递出去,交给顾琛。
“是,属下一定带到。”顾琛说完,接过信,纵身而出,很快消失在苍茫的夜色中。
云瑶知道,顾琛是顾清铭最信任的人,这件事情既然交给他了,就肯定不会有问题。如今也算是了却了一桩心事,于是云瑶好好地梳洗了一番,躺在床上闭目养神。
脑海中一幕幕闪过的都是最近一段时间发生的事情,不管谁顾清铭出事,还是宫中的风波,所有的事情都让云瑶有些精疲力尽。
不过……好在这件事情,就快要结束了。
对于周美人,云瑶绝对不会手下留情,不管是周太常勾结北狄人,差点让顾清铭死于非命,还是周美人在宫中下毒,差点害死她,都让她不能原谅。
既然不能原谅,那就新仇旧恨一起算!
想到这里,云瑶的思绪慢慢地放空,逐渐睡着了,然而她不知道的是,宫外的将军府中,顾清铭捧着她的信,笑的温润,如同夏夜里的一缕清风,沁人心脾。
“安好”这两个字,至少代表了云瑶如今的现状,她还好好地。
其实,当他醒来的时候,听顾炎说了那夜的事情,知道云瑶为了救他,竟然甘愿服下与他身上同样的毒,并且以孱弱之身,忍住剧痛,让李太医能够配制出解药。
顾清铭心中是震撼的,他虽然一直都知道,云瑶情比天高,可是这样的举动,却足以让他这个在战场上厮杀的铮铮铁汉,甘心为她献出一腔柔情。
“将军,早些歇着吧,只有养好了伤,才能进宫向皇上谢恩,到时候就能见到云瑶姑娘了。”顾炎十分了解顾清铭心中在想什么,于是开口说着。
顾清铭躺在床上,手中拿着云瑶送给她的平安相思结,微微点头,然后将相思结放在枕边,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天渐渐地亮了,习惯了早起的云瑶睁开眼睛,看着窗幔,悠悠起身,打点完毕,便去了容雅的寝殿。
她知道,有些事情,是时候该进行了。
待容雅用过早膳,便又以调查小希的死因为由,前往长明宫,而这个时候,沈泽正好下了早朝,正在养居殿里批阅奏折,陆映泉带伤陪在身边。
容雅带着云瑶在长明宫转悠了一圈儿,又去跟沈泽说了一些话,便回到合欢殿了。
不久之后,两道圣旨从长明宫传出去,一道传向宫外,说是追封御史大夫杨浩为忠勇伯,其遗孀杨夫人为三品诰命夫人,享受正三品俸禄;而另一道圣旨,却传向内宫,也就是已经很久不曾打开大门的九华殿。
“皇上有旨——御史大夫杨浩,南行治水有功,特解除杨良人禁令,自即日起,可自由在宫中行走。九华殿侍卫一应撤离,不得有误。钦此——”
罗松手中捧着圣旨,当着九华殿一众宫人的面念出来,尖锐的嗓音似乎穿透了云层,传入杨良人的耳朵。
从前只觉得这罗松说话如同打太极一样慢条斯理,圆滑至极,从来没有哪一次,觉得罗松的声音这般动听。因为,他念出来的圣旨,是赦令。
“臣妾谢过皇上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杨良人欣喜若狂的接过圣旨,喜极而泣。
“恭喜杨良人,总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如此,也不算辜负忠勇伯的一番苦心了。”罗松将圣旨递给杨良人之后,便开口说着。
“忠勇伯?”杨良人听了此话,觉得诧异。
毕竟她整日禁足在九华殿,对于杨浩的死讯是全然不知,而追封杨浩的圣旨也是不久之前才发出的,所以她不知道忠勇伯是谁,也不奇怪。
“是的,杨良人。杨御史因为治水有功,已被追封为忠勇伯,而杨夫人也被封为三品诰命夫人。”罗松态度恭敬的说着。
杨良人听着罗松的话,心中正高兴,觉得自己写信让杨御史去南行治水是上上之策,可是却忽然间发现了不对劲。
“你说什么?追封?”杨良人的脸色顷刻间变得苍白,眼中尽是难以置信的神色。
“还请杨良人节哀。皇上说了,杨御史为朝廷立心,为民生立命,当得起忠勇二字,今后忠勇伯府一应事宜,都可禀奏皇上,由圣上做主。”罗松说道,“奴才的旨意已经传达,还得回去向皇上复命,就不多留了。”
“多谢罗公公告诉我这个消息。”杨良人惊闻父亲的死讯,浑身颤抖,可是在罗松面前却不能失态,只能强忍着。
“对了,皇上还说,杨良人听闻杨御史死讯,心中必定哀痛。皇上晚上会来九华殿用膳,希望杨良人不要难过。”罗松说完,便恭恭敬敬的给杨良人行了个礼,随后转身离开。
而杨良人在罗松离开之后,便浑身瘫软,倒在地上,全然不顾形象。
身边的宫女颖儿见到杨良人这副模样,心中不忍,便忙扶着她,想将她从地上扶起来,可是却被杨良人一把抓住。
“颖儿,父亲死了……”杨良人的手十分用力,似乎忍着巨大的悲恸,“是我的错,如果不是我为了自己的恩宠,让父亲去南方治水,他就不会遇到危险,也就不会死……”
“良人,您可千万别责怪自己,老爷他只有您这么一个女儿,为了您在宫中能好好或者,即便您不写信,他也不会坐视不理的。”颖儿开口劝着,“人死不能复生,至少皇上还是念着老爷和良人的。皇上傍晚还要过来,良人切不可这副模样,以免冲撞了圣驾。”
“我父亲死了,难道我还要去迎合他吗?”杨良人心中愤怒,竟口不择言。
“良人!这话可乱说不得!”颖儿忙四处看看,见周围并没有别人,这才放了心,走到门口,把门关上,然后回到杨良人的身边,再次开口劝道,“良人,您在宫中这么久,虽然不至于失宠,可风头也并没有压过其他的妃嫔。如今,老爷死了,您在宫外失了依靠,现在能依靠的就只有您自己了。老爷用自己的性命为良人换来了一个机会,若是良人不能很好的抓住,岂不是辜负了老爷的一番苦心?”
“机会?”杨良人听了颖儿的话,眼神中露出一丝茫然,“还能有什么机会?父亲死了,我在朝堂上连个依仗都没有,如今还被降了位份,那蒋美人和周美人,不得把我往死里整么?”
“良人,皇上不是说今晚过来么?皇上是大宁的主子,他就是良人的机会。”颖儿说着,然后又在杨良人的耳边低语了几句。
杨良人眼中的茫然逐渐消弭,取而代之的是坚定。颖儿说的没错,她必须抓住这次机会,只有死死地抓住皇上的心,那么她在后宫的地位,便可以屹立不倒。
既然皇上知道她心中难过,特意过来陪她,说明皇上心中还是有她的,这一次,她不会善罢甘休。
想到这里,杨良人立即从地上起身,忍着失去父亲的悲恸,对颖儿说了些什么,然后颖儿点点头,将杨良人扶到床边坐下,伺候她休息,随后才转身离开,去办该办的事情了。
直到寝殿中只剩下自己一个人,杨良人才放声痛哭。即便再怎么阴险毒辣,再怎么争强好胜,可杨御史终究是她的父亲,这份痛苦,她注定承受。
她甚至依旧在责怪自己,如果不是她为了争宠,为了让皇上把她从九华殿放出去,她也不会让父亲去那凶险万分的南方,那么父亲也不会死……
如今,虽然她的禁令终于解除了,可是代价却是父亲的性命,那她还不如就在这九华殿里关着,关满了三个月,迟早是会被放出去的。
她后悔,可是后悔已经完全没有用了,除了哀痛,她心中还有恨,对自己的恨,也是对这个宫廷的恨。
然而,这宫里从来都没有什么秘密,解除杨良人禁足令的圣旨,顷刻之间传遍了整个后宫,包括合欢殿。
云瑶听小海子前来传消息的时候,心中默默地舒了口气,然后又变得十分忐忑,不管怎么样,她只希望事情能如同她所期待的那样顺利进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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