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五,中秋佳节。
原本是阖家团圆的时候,每年的这段时间,无数在外面颠沛流离的人儿,想方设法都要回到家乡,与自己的家里人一起过中秋团圆节。
可对于这个小院子里的人来说,中秋佳节早已经成了一种遥不可及的奢望。
顾清铭身为大宁的将军,曾经有无数个中秋佳节,他都是在战场上度过的,没有家人,没有团圆,只有震天的厮杀和叫喊,还有他身边那些生死相随的兄弟。
而陆映泉和云瑶,家人全都不在,每年中秋,别人团圆喜庆,而对她们来讲,不过是徒增几分惆怅罢了。
但是现在,他们几个人,在这个小院子里,却难得平静安然,这些年从没体会过的宁静,弥漫在这个毫不起眼的院子里,让人心安。
都是注定漂泊的人,能在这里有片刻短暂的安逸,也不失为一件乐事。
顾清铭特意在外面买了好酒好菜,平日里不敢太张扬,但是中秋节,借着皓国百姓传来的喜悦,他们也能偶尔潇洒一次,而不被人注意。
云瑶不准陆映泉喝酒,便自己酿造了一些果酒和花酒给她,让她解馋。
八月正是丹桂飘香的时节,也不知从哪里传来的桂花香,与陆映泉手中的桂花酒混合在一起,让人未饮先醉。
这顿饭其乐融融,可陆映泉却觉得多了些遗憾,因为沈澈不在。
如今这种没有争名逐利的日子,平静如水的日子,可能在明天就会被打破,可是她却无法跟沈澈一起,哪怕过一天这种与世无争的生活。
也许是有了心事,陆映泉没多久就喝醉了,她趴在桌上,脸色酡红,显得格外迷人。就连每天都伺候她的丝丝,也不由得看呆了。
“云姑娘,我先扶娘娘回房歇着了,你们继续。”丝丝说着,便扶着有些微醺的陆映泉,朝着房间走去。
云瑶本想帮忙,却被陆映泉挥开,说是不用。
顷刻间,院子里便只剩下顾清铭和云瑶两个人。云瑶显得有些无奈:“她素日里酒量不错的,今日怎么这么快就醉了?难不成是我酿桂花酒的时候,放太多酒了?”
“傻瓜,她是故意的。”顾清铭却目光如炬,看透了陆映泉的心思,“桂花酒而已,怎么会这么快醉倒?她是故意让我们单独相处的。”
云瑶听了这话,微微脸红,不再开口。
“她是了解你的。这次去皓王宫保护你,虽然是我自己的意愿,却也得益于她的坚持。她说,曾经我们聚少离多,哪怕同样身处宁宫,却也只能相见不识。”顾清铭继续说道,“你为她做了不少,也许在她的心里,这是她唯一能为你做的事情。”
“谢谢你告诉我这一切。”云瑶淡笑,“既然是她的希望,那我们就不要辜负这大好时光了。”
“你想做什么?”顾清铭听了这话,眼神忽然沈澈,就连声音也带着些许不自然,似乎沾染了一丝情欲的味道。
“赏月啊!”云瑶淡笑,“不然还能做什么?”
对于顾清铭的意思,云瑶心知肚明,但是她的矜持让她做不出那种主动的事情,所以只能用这样的方式,打消顾清铭的念头。
“你啊……”顾清铭轻抚她的脸蛋,有些无奈。
月光下,云瑶仰头看着身边的男子,俊逸而深情的眼眸里,正好刻着她的身影。她为这样的小细节而感动,然后转身扑到顾清铭的怀里,撒娇:“你带我去房顶上吧,就像昔日在宁宫里,你带我赏棠梨花一样。”
顾清铭什么都没说,毫不犹豫地搂着她的腰,施展轻功,跳上房顶,然后坐好。为了怕云瑶摔下去,他的手一直放在她的腰间,没有离开过。
云瑶顺势依偎在顾清铭的怀里,仰头看着天空,望着幽幽月色,心中感慨万千。
其实今日的月亮并不算很远,但是却显得格外明亮耀眼,月光的清辉铺洒在整个院子,笼罩在他们的周围,远远看去,就像是他们的周围包裹着一层晕染的光圈,煞是好看。
陆映泉站在房间里,将窗户稍稍打开一点,看着斜对面房顶上的人,那么宁静而美好,她的嘴角也不由自主地泛起一抹笑意。
“丝丝,你看他们多么登对?如果没有这硝烟四起的乱世,他们早该是一对让人羡慕的眷侣了。”陆映泉对身边的丝丝感叹着。
她知道,是残酷的现实让如此相爱的两人,将儿女私情放在一边,因为他们没有多余的时间,只能在家国天下的闲暇,才能有片刻静谧的时光,来温暖彼此。
“娘娘,可若是没有这硝烟四起的乱世,他们的感情说不定也不会这么坚不可摧呀。”丝丝却有不一样的看法,“所谓患难出真情,越是乱世,才显得他们的感情越发珍贵。”
“你这丫头倒是通透。”陆映泉笑着,却没有说别的,而是关上窗户,不忍再打扰那一对岁月静好的眷侣,“丝丝,你会下棋吗?陪我下盘棋吧。漫漫长夜,总得想个法子度过才行。”
“奴婢会倒是会,就是棋艺很臭,娘娘不要嫌弃才好。”丝丝说着,便去忙着摆棋盘了。
屋里的主仆二人灯下对弈,屋顶的两人相依相偎,唯有顾琛,一身黑衣隐匿于暗处,看着自家主子和云姑娘,心中涌起满满的感动。
算起来,他才是主子和云姑娘之间感情的见证者,自从主子南行治理水患,将他派到云姑娘身边开始,他们之间的所有事情,他都不曾缺席。
夜色静谧而美好,云瑶在顾清铭的怀中找了个舒服的姿势,乖乖地躺着,任由顾清铭搂着她,享受着他的保护和温暖。
不过,云瑶到底是个弱女子,虽说是赏月,可是没多久便睡着了。
顾清铭看着沉睡的云瑶,担心她在屋顶上吹风受凉,想把她抱下去,却有些舍不得这份美好。
就在他叹息,准备离开屋顶的时候,顾琛施展轻功落在房顶,将一件披风双手奉上,给云瑶盖在身上,然后转身飘然离去。
顾清铭看着顾琛依旧面无表情的脸,心中却有些好笑,看来顾琛跟着云瑶久了,整个人都变得有人情味了。
以前的顾琛,不叫他出现,他是绝对不会自己出现的。但是现在,他却能看出主子的需求,然后顺势解决,看来云瑶也是功不可没。
再没有人打扰,顾清铭就抱着云瑶在屋顶上坐了一夜,云瑶倒是睡的十分舒服,而顾清铭的胳膊却已经僵硬。
当天边的第一缕晨曦洒下来的时候,云瑶体内的生物钟苏醒,睁开眼睛,恰好看到顾清铭的侧脸和下巴。
她笑了笑,感觉到自己是以什么样的姿势窝在顾清铭怀里,顿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忙挣扎着起身,说道:“我睡着了,你怎么也不叫醒我?你这样抱着我多累啊。”
“我难得抱你一次,连这样的机会你也要剥夺?”顾清铭心情很好,也不在乎自己的胳膊酸了麻了,跟云瑶打趣。
“讨厌!”云瑶羞怯一笑,很自觉地往顾清铭那边挪了挪,然后捧着他的手臂,开始给他按摩。
医者的手法向来是精准而独到的,配合着手臂上的穴位,加上云瑶用的力度适中,不多会儿顾清铭便感觉到自己的胳膊有了知觉。
慢慢地,原本麻木的胳膊已经恢复如初,跟平常无异。
不知什么时候,天已经大亮了,陆映泉打开房门,打着阿欠从里面走了出来,看着房顶上的两人,笑道:
“你们是不是打算一辈子都坐在上面不下来了?别忘了,今天我们还要收拾行李准备赶路呢!”
话音刚落,顾清铭一把搂着云瑶,从房顶上轻轻跃下,那翩然的身姿在空中划过一抹好看的弧度,让人赏心悦目。
等到云瑶站稳,顾清铭才放开她,两人在地上站定。
“我一会儿出门一趟,买一些药材,做成安胎的药丸带在路上吃。”云瑶说道,“回宜国,路上也得走大半个月,得把东西备齐全才是。”
“又要辛苦你了,等回到宜国……”陆映泉如此说着,可话还没说完,便被从房顶上下来的阿琛打断。
“主子,宜王殿下来信!”
阿琛从房顶一跃而下,站在顾清铭面前,双手捧着一只鸽子,递给顾清铭。
顾清铭取下鸽子腿上的小竹筒,拿出里面的纸笺,一目十行地看过去,忽然间脸色变得十分凝重。
“发生什么事了?殿下怎么说?”云瑶见状,心中闪过一丝不好的预感,忙问道。
“东西不用收拾了,宜国大概是回不去了。”顾清铭说着,将信递给云瑶和陆映泉看。
这封信,正是宜王沈澈亲笔所书,上面简单的写了他逃出京城回宜国的经过,并且告诉顾清铭,杜威和杜江恒父子已经领兵北上,陈兵宜国北方边境,与秦元凯的追兵相抗衡。
也就是说,现在宜国的边境,正好是战况紧张的时候。他们现在若是贸然回宜国,要是运气不好,碰上秦元凯的人,那可就糟了。
毕竟陆映泉不是姜怡,而她肚子里还有孩子。更何况,云瑶和顾清铭也是沈澈绝对不能放弃的人,少了云瑶,后续结盟的计划很可能受到阻碍,因为只有她熟悉各国的细作和藩王的弱点;而少了顾清铭,宜国没有人能真正和秦元凯相抗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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