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不附体并不是一件好事,甚至是像师父这种道行的也不敢轻易地灵魂出窍。
然而这一次师父连个招呼都不打,在没有征求我同意的前提下直接就把我给扎死了。
“张玄清,是不是你?”
身穿盔甲手上捧着一本册子的鬼差走过来看了看我的脸,他伸出舌头舔了舔手指,指着一行小字问道,“奇怪了,这里怎么没有你的死因。你还记得你是怎么死的吗?”
我苦笑一声摇了摇头,现在不是在阳间,我一身白袍乾坤袋黄符什么的也没有,要是说错话被这鬼差带到别的什么地方,那我就真的完了。
好在鬼差也没有过分纠结我的死因,只是在我名字前面打了个勾,示意我可以过桥跟着前面的那些死人一起走。
阴间比我想象中的要更阴森,这里没有太阳,甚至周围都是一片雾蒙蒙的。给我的感觉就像是在某个地下山洞里还起雾了一样。
我现在站着的地方是某个渡口,所有死掉的人都是一身白色的长袍,他们大多面无表情,在鬼差的指挥下都登上一条小船,小船装满七个人就出发往雾气更深的地方开去。
我站在渡口低头看下面流动的水,我总觉得这水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盯着我看一样,一时间竟然看得痴了。就和在阳间看见青山绿水时有一瞬间眼睛会很舒服一样,我目不转睛地盯着水面,慢慢地整个人就趴在了渡口,把头给低了下去。
哗啦!
一双瘦的皮包骨头的手从水里伸出来,一把缠住我的脖子将我整个人往水下扯。
突如其来的变故把我给吓了一跳,几乎是下意识的双手死死抓住渡口旁的木桩,不让这水里钻出来的鬼东西把我给拽下去。
这鬼东西就和水鬼一样,秃顶利牙,两只眼睛就和铜铃一样鼓胀在外面,眼睛里满是疯狂的欲望。我好歹也算是个比较强壮的鬼,脖子先是缓缓往上抬,然后猛地一低头整个人一缩,我就从这鬼东西的手里逃了出来。
沉如水里的鬼东西一瞬间就没了动静,好像我刚才看见的都是幻觉一样。我瘫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气,队伍另一边手上拿着武器维持秩序的鬼差只是淡淡地看了我一眼,没有惩罚我的意思,也没有过来帮我的意思。
我捂着脖子还有些后怕,这个时候师父的声音在我的脑子里响起了来。
“你个臭小子,到了阴间不要到处乱看,你差点儿就万劫不复了你知道吗?”
“什么万劫不复,师父你赶紧把我给弄出去啊。”
师父看不见阴间的情况,但是他能通过我留在阳间的肉体推测出我在下面到底遇到了什么麻烦。
按照师父的说法,刚才想要把我给拽下水的鬼东西叫溺魂。溺魂最初也是和我一样才死掉的人,只不过他们对于生前的一些事情还有留恋,或者说生前做了太多坏事不敢到阎罗殿去接受判官的审判,因此有不少鬼魂在通过这罗刹海的时候选择跳船。
他们以为跳进水里就能找到机会逃出阴间,却不知道这罗刹海里的海水阴怨之气深沉,不仅能够将他们给永远缩在海里不得超生,并且还会让他们迷失心智,满脑子想着拉其他的鬼魂下水当他们的同伴。
听师父说得恐怖,我这心里也开始后怕起来。这阴间怎么处处都是凶险,感觉比阳间要恐怖多了。
“师父,你到底有没有办法让我还阳啊。我这要是真到了阎罗殿,你还能在判官阎王的面前抢人不成?”
无论我怎么问,师父就是不肯说他到底有什么计划,只是让我待会儿在去阎罗殿的路上注意下红色的花海,如果看见了红色的花海,第一时间告诉他。
阴间毕竟不是活人的地盘,师父能够在阳间这样和我遥空对话已经超出了我的想象。跟着这些鬼魂上船,这装满七人的小船明明没有摆渡人和船桨,偏偏就像是有一只无形的手推着一样,朝着某一个方向缓缓地前进着。
啪!
清脆的一声响吓了我一跳,坐在船边的我低头一看,船腹的位置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个黑色的手印。一想到之前师父所说的溺魂,我这心里就有些发虚。我们这坐在船上,他们总不至于丧心病狂到把小船给弄翻拖我们下去吧?
也不知道这水下到底有多少溺鬼,我有些紧张的用手扣住小船的船檐,免得待会儿真出了什么事找不到借力的点。
就在我紧张万分的时候,同样坐在船上的一个男人笑着扬了扬下巴说道,“死了以后能坐在一条船上,这怎么也算是个缘分。不如我们大家都说说自己是怎么死的?”
在我印象中,凡是死人这性子都不会这么活泼,一般都是呆呆傻傻的。这是因为人本来有三魂七魄,死了之后三魂就会从身体里分离去往三个地方,所以死鬼才会一副麻木不仁的样子。
然而眼前的这个男人看起来完全不受这三魂分离的影响,好像生死对他来说不过是从一个世界到了另一个世界一样。
同坐在船上的一个女人不屑地瞥了那男人一眼,“一看你就不是好人,凭什么我们自己怎么死的要说出来让你知道?”
被女人这样揶揄,男人也不生气。他摸了摸板寸头毫不在意地说道,“你看人准,我的确不是什么好人。我本来是判了重刑的杀人犯,生前越狱的时候没有看黄历,结果才翻过第一个围墙就摔进一个大坑里摔死了。”
听男人这么说,坐船上的其他几人眼睛都略微有了一点生气。毕竟是说的自己生前的事,这就和说自己的背景一样,不少的人都开始炫耀起来。
就好像最开始的那个女人曹倩茹,就是好几家公司的老板。虽然这些公司都不是她一手创办起来的,但能找一个好男人争取到这些东西,那也是女人的本事。
除了杀人犯葛爽小三曹倩茹以外,还有一个看起来畏畏缩缩一只在发抖的中年秃顶男子徐金与执行任务过程中意外死亡的武刚。
另外两个可能是三魂分离太严重了,无论我们说什么他们都双目无神地看着正前方,完全不受外界的干扰。
“兄弟,你是怎么死的?”
我本来就想安安静静地当个听众,谁知道葛爽还是注意到了我。
我讪笑一声摸了摸头,“做针灸意外死的,好像是那针灸师傅扎错了穴位。”
葛爽对我竖起大拇指,曹倩茹也笑得花枝乱颤。
聊完自己是怎么死的,葛爽突然看了看四周,沉声对我们说道,“小时候我请风水大师看过相。当时大师就说我血煞之气重,不伤人那就是被别人伤,总之这一世很难活过二十五岁。当时年轻气盛不相信这些,没有求那大师帮我化解。不过倒是和他聊了很多有关这阴间的事情。你们知道我们这艘船是通往哪里的吗?”
“不是阎罗殿吗?”
葛爽嗤笑一声,摇了摇头神秘兮兮地说道,“判官判刑,那是很早以前的事情了。现在每年死掉的人那么多,要真一一判刑的话判官哪里忙过来?那位风水大师说生死簿上不仅有我们寿终正寝的时刻,还有我们这一辈子做了多少好事多少坏事的记录。好事做得多的好人,他们死了以后还能再当人,这船就会把他们送到人道轮回渡口去。而有些坏事做得多的人,那就不行了,中途会经过一些恐怖的地方,会有各种诡异的东西从阴影里跑出来把坏人给抓走受刑。”
不得不说这葛爽还真有天桥说书的天分,这个阴森森的环境配合他抑扬顿挫的腔调,连我这个经常和鬼怪打交道的人都被吓坏了,更别说曹倩茹和徐金。
徐金抖得更厉害了,他虽然没有汗水,但还是下意识地抬手擦了擦额头。他哆哆嗦嗦地问葛爽,“那个大师有没有和你说过做坏事要受到什么样的惩罚?”
葛爽拍了拍白袍,满不在乎地说道,“这就要看你生前做过什么坏事了。如果你是撒了谎,那就会下拔舌地狱。如果你挑唆那些寡妇去和别的男人幽会,那么你就要下剪刀地狱……”
葛爽的话只说了一半,这船上的人有一个算一个脸色全都变了。这人从小到大哪能没有撒过谎啊,这么说来我岂不是要去拔舌地狱了?
我现在好想把葛爽说的这些事和师父说说,但师父只说到了阎罗殿联系他,但关键是怎么联系你没有说啊!
就在船上的人各有心思的时候,突然黑暗中传来了尖锐的破空声吸引了我们所有人的注意力。
就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黑暗里高速飞行一样,还没等我们反应过来,痴痴傻傻坐在船上的两人喉咙就被铁钩给贯穿了。
鬼魂虽然不是活人不会流血,但这痛感还是有的,甚至比在阳间的时候更强烈。
毕竟活着的时候痛得受不了了人还会晕过去,这在阴间你肉身都没有,怎么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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