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将晚。
温简言与荀若若道了别,循着路再次来到黎秋的院门前。
黎霆,黎弈添与黎秋三个人正坐在院子里聊天,熟稔的气氛中隐隐透着一丝疏离。
黎秋看着他来了,眼睛一亮,站起身。
随着她的动作,黎霆与黎弈添也看向了他。
黎霆面上依旧是那样温厚的笑容:
“小言来得正好,我们现在便出发吧。入口前的马车已经备好,一路不会花多长时间的,正好还可以大家再互相熟悉熟悉。”
温简言自然没有异议,黎秋也俏皮微笑着点头。
黎弈添则是按照惯常地没有理,沉郁的眸子满是毫无波澜的死寂。
四人一道上了路。
路上,温简言好奇地问黎秋,千灯宴是什么?
荀笠先前一说这个词,他就记住了,惦念着还是询问自己比较熟悉的黎秋为好。
黎秋视线望向他,有些亲近的笑意:
“你说千灯宴啊……这是我们清河平原此地向来的节日习俗。”
“在五月十九的晚上,大家会张灯结彩,挂起各式各样的精致灯笼,景色美不胜收。”
“同时还有放天灯或者河灯的习俗,以寄托人们心中美好的挂念与诚挚的祈愿。”
温简言若有所思:“原来是这样啊。
千灯宴。
明亮万千灯笼的盛宴。
“听起来便很是有趣呢。”温简言的眸中多了几分翘盼。
“对了,姐姐,你们以前也参加过千灯宴吗?”
听到他唤黎秋的称呼的时候,黎弈添眼眸又暗淡了几分。
却还是撇开视线,保持了沉默。
“嗯。”黎秋点了点头。
“有时候时候凑巧的话,我们大家是一起去看的,但是有时候会赶不上,我就自己去看,反正我是年年不缺席的。”
“千灯宴真的很美,每一年都会给予人不同的震撼。”
黎霆看着两个其乐融融交谈的孩子,唇畔扬起一抹欣慰的笑。
但当视线转向一旁静默着的黎弈添身上的时候,他又有些头疼。
他总觉得自己已经摸透了他的心思了,可又好像并没有真的看透。
明明在把话谈开了的那一刻,黎弈添对温简言就是不是那样的抵触了。
即使仍然有,但也是另外一个无法归咎的原因了。
看这段时间的相处,他也明显对温简言的态度缓和许多。
而他和黎秋也是自小互相陪伴着的,情分不同寻常,他那张死人脸也只有在黎秋病发生命垂危之时会布满惶恐失措。
他明明那样担心,明明存有情感。
可为何,他从不会在行动中表达,他为什么不能尝试着去亲近,去说出呢?
黎霆一想,只觉得黎弈添年纪稍长叛逆心思多了,脑壳一下子更疼了。
车程的确不长,不久后,便到达了他们的目的地。
“所以,姐姐,我们要从哪里开始参观起呢?”
温简言跳下车的时候问了黎秋一句。
“自然是要先去看这清河城城中心的知否湖畔去见识见识啊。”黎秋笑着道。
她说这话时神情飞扬,在夜色明灯,重重叠叠的光影交织中,现出耀眼的风采。
温简言眨了眨眼,从黎秋的眼中看到了星碎的光点,忽然意识到他们已经来到了这清河平原第一城清河城中心,来到处处皆景的千灯宴之中。
于是他仰起了头。
千万条丝线交织在一起,斑斓成一张细密的蛛网,无数的灯笼悬于其上,如一点点温暖的星光。
抬眼望去,便于夜色中亮起一条璀璨的星河,带着震撼人心的华丽与缤纷夺目。
他在这明亮的华景中伫立,一时竟失了语。
怔然间,黎弈添忽然站在了他旁边。
“很美。”他神情淡淡地说。
温简言侧过头看他,冲着他弯了弯眸,像两弯优美的月牙:“嗯。”
黎秋拉住了他们俩的手:
“好啦,走啦,父亲都已经往那边去了。”
黎弈添来不及细细品味那温柔地一笑,温简言便已侧过眼神,乖巧地应黎秋道:
“好,走吧。”
黎弈添心中缓缓划过一道若有若无的怅然。
街上的人熙熙攘攘,略显出些拥挤来,四个人好不容易才来到了知否湖畔。
站在岸边,清清的晚风拂面,凉意里掠着些许柔和。
浩大的湖畔,一眼望去满是灯火,百盏明灯载着烛火顺流而下,金红碎波漫过雕花石栏,也让人不觉有些温暖。
黎秋垂着视线,看着湖面,伸出手似乎想要拥抱。
忽然,她似乎看见了什么,眼睛一亮:
“小逸逸!”
温简言与黎弈添同时看向她,一个是疑惑,一个则是带着淡淡的询问之意。
“哎呀,我也不确定是不是她。”
黎秋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
“欸,父亲,这是我一个朋友,以前我一个人来时都是和她作伴同游的。”
“我们能不能去找一下她呀,我就跟她说几句话,再说一下节日快乐。”
黎霆自是欣然同意。
他们沿着河畔走了一会儿,一边欣赏着景色,一边顺着黎秋方才看到的方向追上去。
奈何人流实在太多,黎秋忍不住收住了脚步,看了看父亲,哥哥和小言,开口道:
“人好多哦,要不我一个人去找一下她,约个地点,一会儿回来和你们汇合。”
“还是我陪你去吧。”黎霆脸上流露出不赞成之色,“以防出现什么意外。”
黎秋只短暂地犹豫了一下,便同意了。没有人看到她眼底划过的一抹狡黠笑意。
温简言与黎弈添便被留在了一起。
约好地点,黎霆与黎秋的身影随后消失在了人流之中。
有好一段时间,两人之间都只有沉默。
温简言欲言又止,黎弈添安静地看着他,等了一会儿,还是先出了口:
“去看看放天灯的旷地吧。”
温简言点点头。
到底还是有点抵触的,那一声“私生子”烙刻在了他的心里,难以忘记。
答应了关照他一些,却没做到,他心底顿生了些许不安。
走去的路上,黎弈添状若无意地打开话题:
“小秋没和你说什么不好的吧?”
温简言的眉宇间掠过一抹怅然:
“就是说你们以前的事情呢。”外加对你的忧虑。
黎弈添似乎松了口气:“那就好。”
话语顿了顿,随后又说道:“小秋她性子看着跳脱,实则比谁都想的多,如果她和你说了什么想法,尽量顺着她便好。”
温简言轻声道:“我明白的。”
黎弈添叹了口气,不再说话。
不过许久,就到了。
从旷地上抬头望去,天上许许多多的灯火灿烂。
浪漫与繁华交织的浩渺让人久久怅然无语,七彩的光华仿佛不朽永恒。
温简言仰着头,眼中便倒映了零碎的灯火。
黎弈添却没去看灯,只是侧过视线去看他。
小小的男孩在一片璀璨的灯火中虔诚地仰头,骨子里有着忧郁的神明染上了动人心弦的俗世烟火,却越发引人折腰。
黎弈添长时间以来阴郁的内心忽然间散去了些许阴霾,而覆上一片暖意。
“天灯真好看。”温简言呢喃着,感叹道。
黎弈添抿了抿唇,开口:“你在这等一下我。”
没等温简言反应过来,他便几步挤入人群之中。
温简言正愣了片刻,疑惑地摇了摇头。
本是想再顺着旷地走些距离,又怕到时候和黎弈添失散,只得立在原地,独自欣赏着漫天浪漫。
他没有独自站多久。
手中忽然被塞入了一盏灯。
温简言再度愣了一下,下意识侧过头去,看到的依旧是黎弈添毫无波澜的面容,只是视线落在他的身上,平淡却专注。
他言简意赅:“放吧。”
温简言心中的某处柔软,忽然被触动了一下。
他回馈以温柔的笑脸,动了动唇,想道一句谢谢,却被黎弈添断然打断了:
“不必说谢,你喜欢便好。”
“快去放吧。”他的语气依旧没有起伏。
“这里的千灯宴的习俗是放天灯的人会受福运庇佑,一生安康喜乐。”
“你如果有什么心愿,亦可在放的时候写一张纸条放入灯笼的内芯中,放去的灯火会保佑你所愿皆成真,所盼皆如愿。”
温简言敛下视线,乖巧地点了点头:“嗯。”
他手中抱着天灯,忽然问道:
“那么,心愿的纸条可以在哪里写呢?”
黎弈添似乎早就料到会有此问,把手中的纸笔递给他:“你写吧。”
似乎觉察出自己的语气冷淡的过分,他补救似的又说了句:“小孩子,玩就玩的开心点。”
温简言微微抿了下唇,犹豫了一下,才接过黎弈添手中的纸笔,心中有些复杂。
他不知道是什么改变了黎弈添的态度。
他这个人应该没这么大的魅力。
这就使这件事看起来更奇怪了。
他到底还是道了句谢:“谢谢。”
写心愿的时候,人流拥挤,找不到可以暂时借用的石桌或是平台,温简言便就地蹲下了,借着漫天灯火的华光在纸上落下一字一句。
愿黎弈添一生平安,心有微光,悦纳一切的不安,也收获更多的温柔。
他的字迹清朗疏挺,文秀雅致。
看起来温简言是即刻下了笔,但其实他心中还思索了许久。
他没有什么想要的,他只想快速巩固修为,完成这个世界天道对自己的拜求。
但他不想让这样一个璀璨的灯火去容纳修炼这样听起来十二分功利的心愿,所以他不会写自己。
于是便写一个自己心中的重要他人吧。
写母亲,顺遂无忧。
写父亲,生意顺利。
写姐姐,身体安康。
写阿凌,一生恣肆……
可是,他在侧过头的瞬间,忽然看见挡住人流、护着自己、习惯性绷着脸的俊朗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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