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陌素抬头望去,正与李小花视线相对。
少年牵着她的手,将她揽入怀中。他步子极快,苏陌素觉得脚与地面间分明有了距离。
只是片刻,他们就远离了闹市。
李小花停下脚步,松开苏陌素:“方才,冒犯了。”
苏陌素摇摇头,她知道方才情况紧急。赌坊伙计一拥而上,他们一行人被冲散开来。若不是李小花拉住了自己,还不知道会怎么样。
空荡荡的街道中,两人静静地站着。街道那头,仍未出现其他人的身影。
李小花咳了一下后,尝试打破沉默:“我们第一次见面,其实不在学堂。”
苏陌素望过去,面前这少年唇红齿白,双眸明亮,他一双眼睛睫毛极长。
苏陌素想了一会儿,依旧没有想起来。她有些疑惑地望着李小花。
李小花苦笑了一下:“客栈、左手。”
望向对方白皙的手指,苏陌素恍然大悟。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自己确实已经忘记了。
苏陌素看向李小花的左手,只见他手背细嫩光滑,并没有被打过的痕迹。
李小花点点头:“多亏了你那日的提点。”
苏陌素忙摆摆手,她拿出手帕指了指。
李小花明白过来:“能帮上你就好。”
“救命啊!”
寂静之中,陡然响起一阵尖叫。李小花连忙拉过苏陌素的手,将她护住。
只见街道那头有两个人追逐着打了过来。
“你打,你就打死我吧!”前面那男子身形魁梧,却抱着头一路逃窜。
后面男子明显身形瘦弱,却是不停地追赶着前面的人。
“上官先生?”李小花有些诧异地出声。
苏陌素望过去,这瘦弱男子一脸愤慨,正是自己学堂教琴技的上官先生。
见被人认了出来,上官乐康手中动作一滞,被打的男子也就趁机跑了。
“上官先生,学生有什么能帮上忙的吗?”李小花先前出声,也是担心那被打的男子突然还手。毕竟对方身形要比上官先生魁梧许多。
上官乐康重重地叹了口气:“罢了,罢了!”
见上官乐康不愿多说,李小花便也不再问。
倒是上官乐康冷静下来,发现李小花身后还有一个小姑娘:“这是你家中妹妹?”
李小花摇摇头:“不是,这是应承兄的妹妹。方才我们本在一起猜灯谜,但意外分散了。我们正在此等应承兄他们。”
上官乐康想起自家弟弟的荒唐事,不由得问道:“可是遇到了赌坊的人?”
李小花有些意外:“正是。上官先生见到了?”
上官乐康摆摆手:“不是不是。只是方才那人,其实是我不争气的弟弟。他说赌坊有人追他,我便猜想是不是正好遇上了你们。”
苏陌素忆起方才的魁梧男子,虽然身形上与自己一行人遇到的张老二颇为相像,但长相却并不是。
上官乐康并没有想起苏陌素也是自己的学生。他记得李小花是男子学堂这边年纪最小的一个,而李小花身后的小姑娘苏陌素看上去更是小上几岁,出于责任,上官乐康开口道:“你们在这枯等也不是办法。我先送你们回家,或许其他人回家了也未知。”
“今夜你们都猜了一些什么灯谜?”上官乐康有意提及灯谜,想让两个孩子缓解对黑夜的紧张。
李小花将今日众人猜的灯谜均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听到这小姑娘也出了谜题,还赢了学堂里成绩最好的周云端,上官乐康有几分诧异:“季小姑娘的谜底是?”
上官乐康望向苏陌素,他心中是有几分不信的。莫不是季应承教给的自己妹妹?
苏陌素先指了李小花,鼓着脸、瞪着眼,做了一个“蛙”的模样。接着,她又指了指自己,用手坐了个游动的姿势。
“季小姑娘的回答真是有趣。”见小女孩鼓着脸的模样,上官乐康忍不住笑出声来,“小花的谜底是蛙,你的是蛇?”
苏陌素点点头。
她又做了一个游动的姿势,上官乐康却是未猜到。但当他看清苏陌素后一个动作时,便有些明了:“云端出的是鱼,你出的是鹤?”
苏陌素再点点头。
上官乐康笑道:“季小姑娘真是有趣。以后若是有缘,希望能做你的先生。”
苏陌素听了这话,忍不住笑起来,原来上官先生并未认出自己。她指指自己,做了个在书案前的动作。
先前上官乐康能猜到苏陌素所说,一半是因她动作,另一半是因为已有李小花说的谜题作依据。如今只见苏陌素这一番动作,他当然不能明白:“季小姑娘别考我了,还是说吧?”
“上官先生。”李小花有些担忧地望了一眼苏陌素,向上官乐康解释道,“陌素姑娘与苏闭月姑娘、苏追月姑娘、苏清浅姑娘一样,都是应承兄的表妹。今日,陌素姑娘便有听先生的课。只不过,陌素姑娘不能说话,先生您或许没注意到。”
上官乐康歉意地望向苏陌素,见苏陌素神色未变,心中顿时对她生了几分怜爱:“苏小姑娘聪慧过人,若是对琴韵有兴趣,以后放堂后也尽管来找我。其他需要帮助的时候也可以来寻我。”
苏陌素并没有想到这一番相遇,竟收获了上官先生的垂青。她一直喜爱琴韵,于是便喜悦地点点头。
“陌素表妹。”
季应承和苏平安正站在门口,见苏陌素过来,连忙迎上前。
“上官先生?”季应承见到送小表妹回来的人,竟是自己的先生,也十分诧异。
上官乐康笑道:“路上遇到了小花和苏小姑娘。他们本要在路口等你们,我想或许应承你们已回府,便送他们回来了。”
苏平安忙走上前朝上官乐康道谢。在学堂先生面前,他自不像在周云端一众学生面前随意,很有家长风范。
上官乐康与李小花离开后,苏陌素便跟着苏平安和季应承一同回府。
才走到苏陌素院外,三人就听到了布谷鸟的叫声。
季应承十分诧异:“我院中从未听过布谷鸟叫,陌素表妹这莫非有布谷鸟筑了窝?”
苏陌素却是毫不意外,她告诉季应承和苏平安,自她住进院子,便时常有布谷鸟欢叫。
因一直在门口等苏陌素的缘故,苏平安并未回过自己房间。听苏陌素说起布谷鸟,他便望向仍提在手中的黄鹂鸟。
黄鹂善歌,为何布谷鸟欢叫不已,黄鹂鸟却毫无反应呢?
玉佩事件过后,徐溪茹便以养病为由,已有数十日未来学堂。
而苏闭月也如同换了一个人一般,不再动不动梨花带雨。她少言慎行,放佛将自己完全包裹了起来。
尽管徐溪茹未来,苏陌素却并无懈怠学业。平城与京城所授之课多少有些不同,她也全心全意跟着众人一起学习。
听苏平安说起季应承赴京赶考的日子将近,苏陌素连着几夜挑灯,终于将那绣球花扇的花样画好了。
她在曾祖母处看绣球花时,听刘妈妈说起,这绣球花是已出嫁的姑母苏瑞蕊最喜欢的。因此,苏陌素便想着要再去问问季应承,这绣球花样是绣到女子团扇上,还是就绣在男子的折扇上。
花样揣在怀中两日,苏陌素也未能在苏家寻到合适时候给季应承。日间下堂之后,她便往男子学堂那边走去。
“走水啦!”
一声尖叫声突然响起。
苏陌素顺着声音望去,只见那边一个学子大声呼喊,其余学子也纷纷走了出来:“快,书阁那边走水了!火势越来越大了!”
她望向远处,只见一股黑色浓烟正从学堂内书阁上方升起。
学子们都将袖子卷起,急急跑向池塘边,用各种东西,包括笔筒舀水。
“书阁中没有其他人吧?”
“先前我瞧着应承兄、云端兄他们都往书阁去了。但火是慢慢起来的,他们应该已经逃出了吧?”
听到表哥季应承的消息,联想到对方那不靠谱的认路本领,苏陌素有些不放心地往书阁走去。
才走到书阁门口,她便看到了熟悉的东西。
因苏府的笔筒都有独特记号,男女的亦有稍许差别,苏陌素一眼就看出,地上掉的正是季应承的笔筒。
火势已经越来越大,里面的浓烟滚滚,看不清楚东西。苏陌素焦急地往里面看去,只见一个红衣的身影正在书阁的书架之后。
整个学堂之中,喜爱红衣的少年也只有季应承一个。因为他总是迷路,这红衣最为打眼。
苏陌素第一次懊恼自己不能开口。眼看火势就要越来越浓烈,那红衣动了几动,却未曾离开。
苏陌素忧心猜想,季应承定是被什么东西压倒了。她从怀中掏出手帕,捂住口鼻,便冲了进去。
粗壮的房梁从上掉下来,苏陌素往后忙一躲闪,烧得通红的木梁与她插身而过。
她一把拉住红衣的身影,却惊讶发现——那仅仅是一件衣服。
只不过那红衣被人用木架撑了起来,远远看着,如同有人在此处一般。
顾不得是谁在算计自己,苏陌素转身就要冲出去。可火势越来越大,高大的书架被完全烧毁,迎面向她砸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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