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约定之处,苏陌素眼中印入一个背影。
魏泓睿一身白衣立在窗前,听闻声响,他转过身来,面色和煦:“师妹。”
“多谢师兄相助。”苏陌素俯身朝魏泓睿行礼。她当日下定决心反击杜微风,便深知苏追月是十分重要的一环。虽同是苏家女儿,光靠姐妹情谊四字,苏陌素可没有信心打动苏追月。
“师妹又见外了。”魏泓睿蹙眉说道。
他坐到桌前,将桌上倒扣的杯盏翻过来两个,依次倒上热茶:“师父如今不在身边,我这个做师兄的,若连这点小事都不能帮你,也是我无能了。”
“师妹,为何你没有直接向明月公主白月戈求助,引得她对杜微风动怒?”安定寺外的情景,魏泓睿虽未亲临,却早派暗卫一路跟随。
苏陌素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把自己对白明晖身份的猜疑说出:“陌素还是有些胆小了。被杜微风射过一次后,陌素不敢与之周旋太久,便就近选了个外使相助。”
虽然白明晖十九**就是白国皇子,但她并无真正的实证。贸然猜测,苏陌素担心影响魏泓睿自己的判断。
“是我疏忽了。虽然让你引杜微风前去射明月公主,是除去杜微风最好的办法。但是却让你以身犯险,实在是我太过莽撞。”魏泓睿听暗卫当时禀报情形的时候,也猜测过苏陌素是慌乱之中未能来得及选准人。如今苏陌素以胆怯为解释,他也不觉得有何不真。
苏陌素摇了摇头:“师兄已帮助我许多。若没有师兄,我逃过今次,难免下次依然会被杜微风所杀。”
魏泓睿将杯盏推到苏陌素面前:“你先坐下,总与我这般见外,我真要生气了。”
“今日大殿之上,鹿东山已向父皇提出请求,让杜微风嫁去白国。”魏泓睿颇为痛心地看着苏陌素的双手,若是此双手从此毁了。别说让杜微风嫁去白国蛮夷之地,即便将她杀了,魏泓睿也无法解恨。
苏陌素将杜微风推到白明晖面前时,就笃定白明晖会有所动作。只是没有想到的是,白明晖会看上杜微风。她稍一思忖,也觉得不难理解。以白月戈的脾气推断白明晖,白国之人,定是都喜欢爽利会武之人。
杜微风对自己虽然残酷无情,可在白国人眼中,未必不是一种率直。
“嫁去他国这一点,杜姑娘还未必最伤心。不能再见心上人,想来才最让她痛心。”苏陌素已然想好,如何让杜微风再见一次周云端,让她深切体会求而不得。
魏泓睿喝了一口茶,提出一个担忧:“大殿之上,父皇并未直接应允婚事。”
“是因为杜将军?”苏陌素虽然能明白杜微风与自己身份的差异,但如今被视如草芥的是自己,她多少仍有几分难过。
魏泓睿点点头,却又摇摇头:“是因为杜精忠。但不是因为他的骁勇善战让父皇看重,而对杜微风爱屋及乌。父皇只不过是担心,杜家舍不得女儿,杜微风若去了白国,杜精忠手握兵权,心思变动。”
既然已筹谋这般久,苏陌素自然不愿意自己的计划失败。她有几分急切地问道:“杜微风的所作所为,皇上难道就一直不管不顾?她已得罪白国,不说白国怪罪。以她的脾气,再得罪一个其他国家使节也是不难。”
“政事,不应从此处出发。”魏泓睿不赞同地道,“杜微风不过是一个女子,即便她是一个男子,也只能算是一个纨绔子弟。这样的人,对皇权产生不了任何威胁。”
“想要杜微风彻底败倒,只能让她的父亲杜精忠先败。”杜微风一颗心全在周云端身上,魏泓睿早已歇了娶对方笼络杜精忠的心思。
撇开婚约,杜微风与朝云公主最为交好。朝云公主与魏鸿泽一母同胞,自己得不到的助力,只能摧毁。
“那应当如何?”苏陌素心中隐隐有个想法,却是不敢肯定。师父李允教过她琴棋书画,亦教予她奇门遁甲、阵法兵书,但执政辅君之道,他从未教过她半点。
苏陌素从此处足以窥得师父不希望她扯上皇室的想法。是以,虽然面前的师兄屡次相助,让她十分感激。但苏陌素从未想过,真正去涉入几年后的五龙夺嫡之中。
“用人之道,贵在不疑。毁人之道,专在生疑。”魏泓睿一句一句点拨道,“只要让父皇对杜精忠生疑就好了。”
师父自己不屑官场,自然不希望师妹进入宫中。但,若师妹能帮上自己,此中道理,逐字逐句教又何妨?
御书房中,朱帝满脸阴沉地看着跪在面前的臣子:“都说皇帝不急太监急。我今日倒是见到了将军不急文臣急。你们一个个都是文臣,替武臣分什么忧。朕又未下旨赐婚,他急个什么!”
“再说了。”朱帝气得反复踱步,“两国互结秦晋之好,是最稳固两国约定的方式。杜家女儿能有这样报国的好机会,应是感激涕零,而不是不快怨愤!”
“陛下恕罪。臣并非受杜将军所托,更未听闻杜小姐有任何抱怨言行。臣只是觉得,白国公主和使节已留我国半月有余,尚未定下婚约。臣是担心白国心意不诚。”跪在面前的臣子伏地说道。
另一个臣子也出声劝解:“陛下,花大人所说不无道理。臣认为,两国若结秦晋之好,最为稳妥的依然是选公主出嫁。只有公主是全心全意向着国家的。”
听了这话,朱帝只是冷笑一声:“哼!朕的女儿还不如一个大将军的女儿值钱?”
他转身怒视面前跪着的臣子,见他们还想要说话,朱帝索性截住他们的话:“来人,这就去外使和骠骑将军府传旨,说朕允了两国结秦晋之好!”
“陛下三思啊!”臣子膝行上前。
朱帝随手将手中的奏折砸了过去:“滚!都给朕滚出去!别在这碍朕的眼!”
即便出了御书房,那几个臣子都埋着头不敢说话。直到出了外宫门,他们才稍微松了口气。
“花大人此举,可谓是兵行险招,胜败各半啊!”周云端蹙眉道。
花清越却是毫无焦色、一脸愉悦:“花某可不这样认为。花某觉得,此事已然成了。”
“周大人。”花清越转过身,看向周云端,“你要告杜微风之事,尽管缓缓。过不了几日,机会便能过来。”
“若杜微风真能嫁去白国,倒也不尝为一件省心之事。”周云端叹道。
花清越却是笑出声来:“花某第一次知道周大人是这般纯情烂漫之人。涉及自身,便连最简单的真中有假、假中有真也看不出了。莫非大人还觉得陛下今日是真恼了?”
“花某只不过是做了平日里周大人做得最多的事情——适时给陛下送去个台阶。”花清越趁机邀道,“那日说的美味之地,周大人还未得空去过。今日便一同如何?”
周云端犹豫了片刻,仍还是推脱了:“今日家姐已在家备好菜肴。来日方长,多谢花大人盛情。”
花清越的阵营太过明显,若非此次是为了苏陌素。周云端并不想与花清越这般共进退。
得了指婚的消息,杜微风只觉得一个晴空霹雳。她屡次设计苏陌素,为的就是争夺一个在周云端身边的机会。如今一朝被指婚,她莫说去周府,便是在京城、在朱国的机会也没了。
她听完公公的口谕,只等公公转身,就抱着母亲大哭起来:“娘,我不去!我不去!我不去那等蛮夷之地!”
杜夫人也十分宠爱自己这独女,她有些期盼地问自己的夫君:“夫君,虽是金口难改。但终究未下圣旨,只是口谕,是否有机会变动?”
杜精忠蹙眉深思:“大殿之上,白国使节便已求娶。金口玉言,岂能这样轻易改动。若真纠缠字眼,除非白国公主不嫁入朱国,那便结不了两国秦晋了。”
杜微风眼睛一亮,顿时求道:“父亲,那便让白国公主嫁不成。一个蛮夷之地的公主,有什么好看重的!”
“放肆!”杜精忠虽然偏宠子女,但也不至于没了三纲五常。他见杜微风口出无状,便厉声斥责道,“你为一己私欲,竟想破坏两国邦交,这是不忠!”
杜精忠本还想继续斥责她强迫父母的不孝,可看到杜夫人那满脸泪水,只能重叹一声,便拂袖离去。
杜微风抱住自己的母亲不停哀求:“母亲,您要帮帮女儿。女儿不嫁到白国去。除了周家,女儿谁也不嫁。”
“周家!只要我与周云端有了夫妻之实,白国便不可能要我了!”杜微风眼睛一亮,就要起身。
“荒唐!”她的想法却是连杜夫人都不能接受了。杜夫人听女儿说出这等不知廉耻之话,本是抬高了手,想要一掌打下去。
可见女儿亦是满脸哀色,她的手终还不忍地落了下来:“微风,你清醒一些。周家是什么身份,周云端又是什么身份。他与周家加起来,都比不过你父亲一个在皇上心中的地位。你若真做出那等事情,莫说不能改变窘境,恐怕连周家也要被牵连进去了。”
“你既心仪周云端,便不能牵连周家,牵连他。”杜夫人语重心长劝道,“如今这世上,能帮你的只有一个,就是五皇子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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