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老夫人的态度从表里到心里,都比苏瑞文夫妇要热情得多。花清越也好,苏陌素也罢,又都是真心想哄苏老夫人高兴,于是这院子里便好一片其乐融融的模样。
王妈妈和刘妈妈见苏老夫人难得的高兴,便对望了一眼,其中一个走出去让小厨房准备吃食。
才走到门口,王妈妈便折了回来:“老夫人,承少爷回来了。”
季应承是没有住在苏府的,但苏老夫人还是给他备下了一间房。
如今听他回来,苏老夫人站起身,想往门口去望。
苏陌素便忙扶住苏老夫人,与她一同往门口走去。
只见院门之处,季应承一身火红的衣服,阔步走了过来。
“曾外祖母。素表妹也在。”
季应承确实是为了苏陌素归宁而回府,不过他并没有想过会这样巧合,他才进院子就能看到苏陌素。
“花大人也在。”季应承抱拳道。
花清越站起身回礼:“季将军。”
两人都十分客气地对着对方行了个礼,之后又因为座位的问题先推让起来。
“花大人请坐。”
“季将军请坐。”
“花大人坐……”
苏老夫人在旁咳嗽了一声。
两人忙紧张地望向苏老夫人,连带苏陌素在旁都有些紧张。
方才苏陌素站在一边,瞧着季应承和花清越两人这般礼节,也并不觉得有什么问题。等苏老夫人微咳了,她才反应过来。
尽管她和花清越称不上一对琴瑟相和的真正夫妻,可是在外人看来,他们就是新婚燕尔,理当如胶似漆。
花清越反映确实有些过了,他笑着主动先坐下:“表哥方才这般客套,清越一时间也有些懵了。”
季应承也坐下来:“就还有点不习惯,妹夫不要见怪。”
苏老夫人听着这样称呼的才觉得两人正常了过来。她坐在主位,朝花清越说道:“陌素没有嫡亲的兄长,应承自幼也是养在我身边的,两个人之间的感情很好,与亲兄妹相比,也是不遑多让的。清越你日后与应承之间也不要有什么间距,想说什么便尽管说。”
花清越答道:“曾祖母说的是。”
听花清越应了,苏老夫人又去叮嘱季应承:“应承你也是。你虽有个兄弟,但毕竟他还小,也离你远。清越是你的妹夫,也就是你的兄弟。”
季应承亦点头连声应了。
把要同两个男人说的话叮嘱完,苏老夫人便转过头同苏陌素说话:“素丫头,今日便留在曾祖母院中用膳吧。”
转头这一看,苏老夫人才发现苏陌素的脸色不对。
她脸色出奇的白,连嘴唇之上的血色也淡去了不少。
“小表妹!”季应承连忙站起身来。
花清越却已经快一步地将苏陌素扶住。他一手揽着苏陌素,不让她完全晕倒,一手忙去摸她的脉搏。
苏老夫人没有想到曾孙女突然就会这样不适,她心中急切,便连忙催促身边的刘妈妈:“去,赶紧把李大夫请过来。”
刘妈妈也是被苏陌素这脸色吓坏了,几乎是迈着小跑出去的。她也知道自己年纪大了,身子比不得年轻丫鬟,到了院子外,便大声吩咐下面的丫鬟道:“快,你们两个快同我去请李大夫!步子快点的那个先去,我随后就来。”
房间里,苏老夫人焦急不已:“能躺着吗,要不先扶素丫头去我床上?”
花清越自手上碰上苏陌素脉搏的时候,就一直有些微微蹙着眉。听苏老夫人这般问,他眉头的结锁得更紧了。
季应承虽然听过花清越的医术高明,却也还没有真正见识过。所以他站在一边,也着实有些焦虑:“清越,如何?”
花清越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拦腰抱起苏陌素,跟在苏老夫人身后,将苏陌素放在床榻之上。
“曾祖母,让人烧点热水过来吧。”因为方才为了谈话无所禁忌,除了王妈妈和刘妈妈,苏老夫人这房中是没留人伺候的。
花清越要东西也就只能直接跟苏老夫人开口了。
季应承也是跟了进来,他见花清越神色阴霾,便问道:“还有什么需要的,我一并去拿来。”
花清越却是摇了摇头:“表哥扶着曾祖母先去正厅休息会吧,我这边要点热水就好了。”
季应承还想再问,却是猛然一惊。
当日他在四皇子府求医后,花清越承诺他会对苏平安的蛊毒尽力救治。当日的花清越要的就只有热水。
难道?
季应承也知道如今不是问这些的合适时间,他只能先压下担忧,扶着苏老夫人出去。
“曾祖母,您先坐到外面休息。清越的医术,我在朝中亦有所耳闻。”提到蛊毒,季应承便有种不太乐观的感觉。虽然口中安慰着苏老夫人,他脸上的表情也变得凝重起来。
苏陌素听到房门关上,便睁开眼,望向花清越:“对不起,没有与你商量。”
她方才是用银针刺了自己穴位,刻意做出这番生病的模样来。
花清越抿着唇看苏陌素,没有回答她。
硬着头皮,苏陌素又开口:“你也对我府上的情况知道得多。我与嫡姐苏蔓玖,真可谓是水火不容。”
苏陌素原本只是想借自己的病情,请来李大夫。再通过银针稍加引到李大夫的误解,进而传到苏蔓玖的耳中去。可她却是忘记了,自己这位夫君也是颇通医理。
李大夫的声音已经到了门外。
“是二小姐?”李大夫对苏家这位二小姐还真是印象颇深。自苏二小姐出生开始,她求医的次数就数不尽数。
刘妈妈旁忙点头,十分焦急地同李大夫说方才的情形:“二小姐方才还好好的,突然便是脸白如纸,唇色全无,几乎要晕厥过去。”
李大夫点点头,话应得快,心里并不觉得在意。这苏二小姐当年生下来的时候就是先天不足,小时候才频繁来求医。这中间倒是有好几年没来找他求医,可是最近都又重伤过一次,李大夫真的不觉得苏二小姐晕倒有什么好诧异的。
房中花清越一脸冷然地在问苏陌素:“如今可是如意了,倒是来了大夫,可你那嫡姐毫无动作。恐怕你这番传话未必能落到她耳中去。”
苏陌素抚了下额头,只得把全部盘算说出来:“你或许不知道,就在不久前,我们苏府都是我嫡姐执掌的对牌。虽然母亲如今拿了对牌,对府上各院原本的丫鬟仆从会有些清理,但若说苏府再无嫡姐的耳目,我却是不信。”
“只要我今日在曾祖母院中晕厥病重的事情传出去,嫡姐自然会当我强弩之末,不值得对付。”
花清越打断道:“装病是个好办法,可你装得了一世?你以为你能骗她多久?”
苏陌素闭了下眼睛,复又睁开:“不久,只要让她对付完母亲即可。”
她如今已经出嫁,可苏蔓玖昨夜却是屡屡出手,让苏陌素很难相信这位嫡姐从此就会放过自己。
放着嚣张的小王氏不对付,却来针对自己,苏陌素起初还有些想不清楚苏蔓玖的意图。但今日在小王氏院中的那一番试探,已让她全然明白。
小王氏腹中的胎儿,定是早早就没了的。将这血胎留下来的人,不是小王氏,而是苏蔓玖。
小王氏如今已经怀胎满十个月,胎儿迟迟不落就是小王氏嚣张的最后时间。可相反的是,小王氏不仅不慌张担忧胎儿落地,反而期待。很显然,在她心中,孩子会是她的屏障。
试问两个血团如何作为屏障?
对苏蔓玖而言,这血团的意义就完全不同了。
正因为明知小王氏的是死胎,苏蔓玖才能忍受小王氏的过分嚣张。因为她不需要任何手段,仅仅只要亮出这一张底牌,就足以让小王氏偃旗息鼓。
苏陌素如今要做的,就是在消除苏蔓玖对自己战意的这段短暂时间里,尽快加剧苏蔓玖对小王氏的不满。
那么,当初苦心孤诣、布下这局的苏蔓玖,自然会忍无可忍的收网。
房门又敲了几下,季应承在外面问花清越:“清越,热水好了。”
苏陌素望向花清越,见他脸色冷冷的,便只好伸手拉了拉他的袖子。
花清越却是站起身将袖子抽了出来。
他打开门,接过季应承手中的热水,对门外等着的李大夫道:“李大夫,内子已经好些了,就不劳烦了。”
王妈妈终究是个奴婢,开不得口。季应承想开口,却又想起自己的揣测。
若是蛊毒,想来李大夫这样的普通大夫确实是帮不上忙的。
他想想那陈家少爷对花清越医术的赞誉,最终还是决定先相信花清越一次。
季应承抱拳上前,同李大夫致歉:“劳烦李大夫白跑一趟了。”
李大夫却是在心里早就思忖过一次。这苏二小姐身份不高,可病情每次却还都不轻。这样的问诊,明显是费力还不讨好的事。如今能免了这趟,他反而有些高兴。
背起药箱,李大夫毫不犹豫地就走了。
房间里的苏陌素听到花清越的话,连忙要坐起来想去留李大夫。
花清越端着个水盆,站在床边看她:“不就是诊成死病吗,谁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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