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这吴家兄妹的来历,余风不是没有仔细的审视过,尤其是吴嫣然的细盐作坊,源源不断的将一担担粗盐,变成细盐之后,他的这种疑惑更深了。但是,也仅仅只是疑惑而已,按吴家兄妹所言,一个经营粮食生意的商户,可是绝对和这种熬制细盐的法子没有任何关联的。再说了,即使,这吴家这法子是祖传的,也没道理吴家的儿子不知道,女儿却是知道,要知道,女儿是始终要嫁出去成为别人家的人,这不是便宜了人家不是。
他不是一点头脑都没有的人,但是,他却发现自己真的有点看不穿这吴嫣然,那吴廷的说话做派,倒是像一个小商人的儿子,但是,吴嫣然就有点奇怪了。不过,他也仅仅就是有点疑惑而已,既然人家说自己是这样的来历,他也就当人家是这样的来历了,实际上,就算对方是海匪,或者是江洋大盗、朝廷钦犯,那又如何呢,自己不也是同样在做着杀头的勾当,大家彼此彼此,大哥莫笑二哥,螺丝莫笑蚌壳。
正经的倒是,这细盐作坊是实实在在建立起来了,而且,还在源源不断的往外出盐。这熬制出来的细盐,余风也曾细细打量过,比起当初在刘姓盐商管事那里看到的所谓雪花盐,品相要好得多了,真真是颗粒如沙,晶莹如雪,都快要达到现代精盐的标准了,他心里暗暗计较,如果上次看到的那种细盐,都能卖到四两五分一担的话,自己的这细盐,那就更不用说了。
这也算是自己的初级加工工厂了吧!他心里乐呵呵的,看着仓库里堆放的一担担细盐,仿佛看到了一锭锭的银子。
他手下那些人煮的盐货,远远跟不上细盐加工的速度,很快这细盐作坊就原料告罄了,余风和赵贵几人商量了一下,觉得光靠自己人煮的盐是不够了,这村里还有那么多人家熬盐,干脆将这些人的盐货收起来,然后自己再加工了卖出去。
六月二十八清晨,余风带着二十来个人,带着新熬制出来的细盐出发了,在他的身后,赵家大院里,熙熙攘攘,村里的军户们,正一个个抱着极大的热情喧闹着。赵总旗家里收盐了,而且,足足是三分银子一担,比起巡检司的那些吸血鬼们,足足多了一分银子,而且真金白银,货到付款,绝不拖欠,这样的好事情,谁不急着将自家的盐货送过来。
而余风留下来的银两,足够赵总旗收的盐货,将院子里堆满了。当然,对于这赵家大院发生的事情,余风并不知晓,现在他的,正坐在灵山镇的刘盐商的盐栈里,品着一盅碧绿清澈的茶水,和这个肥胖的盐商说话呢。
现在,他也有资格,能够坐进正厅,和刘盐商慢慢的“谈生意”了,而在盐栈的大院里,几十担雪花般的细盐,就是他实力的保证。
刘盐商叫刘财,这名字一听就不够大气,而事实上,名如其人,虽然在这灵山地面上,各路人马见了他,都得恭恭敬敬的称呼一声“刘翁”,但是,他真正的身份,不过是刘家的一名普通管事而已,连掌柜的资格都没有,像他这样派驻到山东各大盐场附近收盐的管事,刘家至少派出了数十人之多,虽然日日有不少盐货进账,但是一次性几十担品相极好的雪花盐,这样的次数,他也遇到不多,少不得要和来卖盐的人见见面,看看有没有长期合作的可能啦。
收到的好盐越多,给主家赚的银子也就越多,对于他的钱袋和在刘家的地位好处自然也是多多的。这样的主顾,他是绝不会嫌多的。等到他走进厅来,却发现在厅上品茶的年轻人,依稀有点面熟。
这也是余风的穿着,和上几次有了改变,前几次来,他都是一身的短衫,混迹在一群短衫汉子中,充其量显得有点器宇不凡而已,但是,这一次,他却是青衫儒巾,端坐于堂上,分明有了几分读书人的风流。
“怠慢了怠慢了!”刘财热情的打着招呼。
“刘翁客气了,又不是第一次买卖,那里有什么怠慢的!”余风站起身来,对着刘财拱了拱手。
不是第一次?刘财脑子里急速的转动着,也亏得他脑瓜子灵活,又有不错的记忆力,很快就将余风和自己脑子中模糊的印象对起号来了。
“哈哈,原来是小兄弟,的确不是第一次了,哈哈哈!”刘财一想明白,顿时心里大为高兴,敢情,还真是自己的老主顾啊:“听说,小兄弟,这次运来了几十担雪花盐?”
“正是!”余风笑道:“都是下面的人粗手粗脚弄出来的,也不知道合不合的刘翁的心意!”
“合得,合得!”刘财连连点头,在进来之前,他就看到了手下来带来的细盐,那可真真正正的是好盐啊,就是这等盐货,在扬州城的富豪家里,用起来也丝毫不失体面了。
“那价钱……?”见到刘财满意,余风当然趁势问起价钱来了,他来这里可不是做客来的,纯粹是求财,能多卖一份银子,自己的财力就多丰厚一分。
“价钱方面好说,总不至于亏欠小兄弟不是!”刘财对此毫不在意,他在意的是,这样的货色,是这一锤子买卖,还是持续不断的有。
“只不过,这样的细盐,每月能有多少?”
余风估计了一下自己的产能,要是有着足够的原料,而吴嫣然的作坊又日夜不停的开工的话,一个月产出个百来担还是不成问题的。
“百来担吧!也说不准!”余风说道。
“好!好!”刘财高兴的说道,一个月有着百来担的细盐,已经远远的超出他的心里期望了,加上收来的粗盐,那岂不是每月都能给主家运回一船盐货去,有了这个表现,明年别说管事了,就是升做掌柜的也是可能的了。
“这雪花盐,一般是四两五银子一担,来之前,想必小兄弟也是打听过了,咱明人不说暗话,这灵山镇,也就咱一家给得起这个价钱,不过,小兄弟要是一个月能超过百担,便是每担再多加三分银子又何妨。”刘财斟酌了一下,慢慢的说道。
“如此甚好!有劳刘翁照拂了!”余风真心的感谢道,能卖到这个价钱,他已经很满意了,用句现代的话来说,那就是双赢的局面,他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呢。
交割了银钱,余风直接就让赵贵给自己的手下分派银子,这次,倒是比上次人要多一些,不过,分得的银钱更多,少一点的,也分得二两多银钱,多一点的,足足分到了四两银子。白花花的银子到手,众人都是一阵欢呼,那些跟着余风来往过几次的表现倒好,但是,那些新加入的军户,却是一个个欣喜若狂,这么多的银子,他们中有的人还是这辈子第一次看到。
接下来,众人大肆采购各种物事,自不必细说,若是有细心的人,就会发现,这群皮肤黝黑的汉子,即便是卖完了盐货,那放在车上的一根根的竹竿,也是舍不得丢弃的。
当晚的赵家村,家家户户欢声笑语,自不必说,卖了盐货到赵总旗家的,跟着余风去了灵山镇回来的,手上多少都趁了几个银钱,袅袅的炊烟里,不时传来食物的香味,这让站在院子里看着堆积如山的盐包的余风,颇有点自豪。
“风儿,我们会不会折腾得动静大了一点!”赵总旗的笑容里,掩不住一丝忧色,事到如今,他也装聋作哑不下去了,实际上,当余风委托他出面收购村里的盐货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一家,现在已经和余风紧密的绑在一起了,要是说他对余风的事情一点都不知道,只怕是三岁的孩童都不相信。
余风笑而不语,如果这都算折腾得大的话,那就永远只能停留在个体加工的范畴上了,别想再有进一步的发展了。
“这巡检司,会不会找上咱们!”赵总旗说道,毕竟,这巡检司足足有二百多个地痞无赖充作盐丁,比起他们指挥室的家丁人数还多,就算是指挥使大人,碰上盐运巡检,也是客客气气的,要是和巡检司冲突起来,那指挥使大人肯定是不会为他们出头的。
“岳父大人,难道大家尝到了这样的甜头,还愿意回到以前那种缺衣少食,任人盘剥的日子吗?”余风反问道。
“当然不愿意!”赵总旗一愣,然后毫不犹豫的回答道。
“既然如此,要是有人不愿意让咱们过上这样的好日子,那您说该怎么办?”
“当然狠狠的揍这帮龟孙,让他们断了这个念想!”赵总旗明白了余风的意思,狠狠的说道。
“百户大人那边,还需要岳父大人好生关说,总不成,让自家人找自家人的麻烦,过两天,我打算把跟着我出去了几趟的那帮小子,好好的操练一下,要是真有不开眼的,敢打咱们的注意,咱们也让他们知道,这赵家村,是他们来的去不得的地方!”余风望着天边如血的残阳,心思却是飞到了千里之外,这时刻,陕西连连大旱,那些流民应该开始折腾了,自家现在才开始动作,会不会迟了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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