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风沿着海滩,慢慢的走着,海边略带腥气的海风,闻在他的鼻子里,却是那么的好闻。几个月的时间,能够做到这样大的局面,换做是一般人,早就应该知足了,但是,余风不是一般人,在他的心里,他知道,自己远远做的还不够。这个时代,留给他的时间,已经不是很多了。
以前不敢想的晒盐,现在应该可以琢磨下了吧!他边走边想道,只是这晒盐,单凭吴嫣然和自己手下的这些外行,肯定是不行的,这不比煮盐,是个人都能干,据说,在盐场那边,也是有着上百亩的盐田,专门有灶户在里面打理着这些盐田,那可是这个时代专业的制盐人士。大明有民户,军队有军户,工匠有匠户,这盐场也有灶户。只是这些灶户,都是依附盐场生存的,得用个什么法子,从盐场那边挖点人过来。
余风的实力膨胀得再厉害,现在也不敢直接打灵山盐场的主意,山东境内,不过是那个几个大的盐场,在山东盐运司衙门那里,可都是挂了号的,这盐场的出产,支持着山东一地民众的食盐不说,更是这山东官场大大小小的官僚的一笔财源,要是他敢冒着天下之大不韪,动这些官僚的钱袋子的话,他想都不用想,哪怕是叛军闹得太厉害,这些官僚们也会调集精兵强将来平定自己这个“匪患”的。
“先生,先生!”远处,一个人影跌跌撞撞的跑过来,一边迎着海风大叫着。
余风停下脚步,定睛看去,却是这近来已经逐渐成为自己心腹的刘小六,见他如此不够稳重,余风心里叹了一下,这还是一个半大孩子,性子还是跳脱了一些。
“先生,巡检司衙门来人了,总旗大人命我叫你回去议事!”
“巡检司衙门来人了?来了多少人?”余风以为是灵山巡检司衙门终于按捺不住,纠集盐丁找上门来了,不禁心里一跳。
这灵山巡检司,是隶属于山东盐运司下的一个巡检衙门,这盐运巡检也不过是一个八品的小官,但是,官小,实权可不小,理论上,这登莱,灵山,胶州一带的盐运缉查,可都是这衙门的职责。大明朝官不下乡,政府委派的正式官员,也就到县一级的行政单位,那些衙役,捕快,师爷之流的小吏,可都是要县令自己花钱养着的。一般的中等县,能养个三二十人,已经就是很不错了的,但是,这灵山巡检,可是养着两百来号盐丁,这职位的油水之丰厚,自不必说了。
“就一个师爷,带着几个从人!”刘小六抹抹头上的汗,“说是要找先生商量要事!”
只有几个人?余风登时放了心,不管是先礼后兵还是什么的,总之,绝对不是来找麻烦的就是了。
就在刘小六和余风说话的当口,在赵总旗的家里,柳成彬正端着茶杯,一边和赵总旗说着闲话,一边两只小眼睛,却是在滴溜溜的打量着四周。
这就是那个盐枭头子的老巢?这也太简陋了吧!除了地方大点,院子里多了一个演武场,和一般的海边人家有什么区别,也不知道这个盐枭头子,赚那么多的银钱,都用到哪里去了?
“哪位是巡检司的大人!?”余风的声音在院子外面响起,柳西月放下茶杯,蹭的一下站了起来。
“巡检司师爷柳成彬,见过余相公!”
按说,这柳成彬,也是秀才出身,见到另外一个秀才,大可不必要如此客气,不过,这秀才和秀才,还真是比不得,要是他手下有这么几百号能打的汉子,那就是另外一说了。
“柳师爷客气了!”余风拱拱手,笑着看着面前的这个师爷。这柳师爷倒也符合他心目中的师爷形象,精明,市侩,却又带着几分读书人的气质。
双方坐定,余风问道柳成彬的来意。柳成彬倒也没有遮遮掩掩,直接令从人拿上礼单,敢情,这柳成彬这一趟,就是专门送礼来了。
礼物还算是丰厚,上好的雪花银锭一百两,金锞子十个,各色绸缎十疋,考虑到余风是读书人的缘故,居然还有一套价值不菲的文房四宝。
余风将礼单看了一眼,放在一边,盯着面前的柳成彬,却不说话。眼前的事情,让他感到实在是有点古怪,要说,这巡检司打上门来,倒是正常不过的事情,但是,干巴巴的给自己送上礼物,这是一个什么说法。
“余相公心系乡梓,造福一方,巡检大人也是仰慕得很,这是巡检大人的一点点小小心意!”柳成彬察看着余风的神色,见到他没有什么不悦的表情,大着胆子说道。
这师爷的这张嘴,还真的信不过,明明是聚众贩卖私盐,到了他的嘴里,却仿佛成了天大的好事情一样。余风暗暗笑了一下,口中却是说道:“不敢,不敢!”
“巡检大人最是爱结交余相公这等人物,希望今后能和余相公多走动走动!”
道明了来意,柳成彬接下来的话,就没有什么营养了,天南地北的聊了几句,也顾不得余风表面上的挽留,带着从人匆匆离去。
送走了柳成彬,余风回到屋子里,这个时候,他还是没有搞清楚对方到底是个什么意思,交好自己?倒是有这个可能,但是,这巡检司交好盐枭,还给盐枭送上礼物,这未免有点本末倒置了吧!
赵总旗从后堂走了出来,见到余风怔怔的发呆,轻轻咳嗽了一声。
“哦,岳父大人!”余风蓦然惊醒,见到自己的老丈人来到自己跟前,不禁暗骂了一声自己糊涂,这身边有着一个现成的知晓这些下层官场勾当的智囊不用,自己一个人在这里瞎琢磨什么。
“这巡检司的巡检,给我送上这些东西,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这巡检司的巡检,姓布,叫布尺,不过,大伙都叫这布尺叫布三尺,搜刮钱财刮地三尺的意思,向来只有人家送钱财于他,今天贤婿能叫他如此的大出血一番,也算是异数了!”赵总旗呵呵笑道。
“就是不知道这些东西,烫手不烫手!”余风叹息道。
“有什么烫手的,无非是拜个码头,希望一起发财罢了!”赵总旗哼了一声,他对于这些人心算计的事情,可是比余风老道得多,见到余风仍然有几分懵懂的样子,于是细细给他解释起来。
“眼下咱们长毛,控制了这灵山盐场附近所有的盐路,等于是断了这巡检司大部分的财路,光靠官盐买卖,倒腾点盐引,巡检司能捞到几个银钱!这巡检司捞不到银子孝敬上官,恐怕,这位子也未必稳当。往常要是有这样的事情,这布巡检早就纠集盐丁杀过来了,现在估计是没这个能耐,上门示好,也不过让咱们给他留点财路,没听说那师爷说,希望日后多走动走动吗?这就是让你高一高手,日后好相见的意思。”
“可他是巡检啊,正儿八经的八品官啊!”
“八品官又怎么样,你丈人我还是八品呢,不在这个位子上,他什么都不是!”赵总旗不屑的说道。
原来如此,余风会心的笑了,这段时间,自己是做得霸道了一些,不过这也是无可厚非的事情,巡检司和私盐贩子,那是天生的死对头,总不至于自己还去替对方着想,为对方赚不赚得到钱操心吧,不过,现在既然巡检司扭扭捏捏的表达了善意,自己倒是可以适当放松一些,甚至,可以利用对方的善意,将自己的买卖扩大一些,毕竟,这灵山巡检司,可不是光管着灵山一地。
他将自己心里的想法,说与赵总旗听,赵总旗立刻表示反对。
“这巡检司本来就是一条喂不饱的狼,今天能向我们低头,是因为我们势大,要是有朝一日,他觉得可以重新欺压到我们头上来,我们利用巡检司开辟的盐路,岂不是为他人做了嫁衣裳!与其如此,还不去贤婿你去谋夺这个职位,到时候,你说是官盐就是官盐,你说是私盐就是私盐,难道还有人反对不是!”
“我去谋夺这个职位?”余风心里一动,要是真的能得到这个位置,不仅仅手下的这些长毛们,有了一个名正言顺的出身,而且,对于自己的生意,更是有着想象不到的好处,正如赵总旗所说,自己掌握了话语权,颠倒黑白,那不是很正常的事情。
“可是小婿我不过是一个秀才,又没有官身,是不是好高骛远了一些!”余风有点为难的说道。
“眼下你做出这般局面,再走科举之途,怕是要被人诟病!”赵总旗摇摇头:“至于官身,倒是不必怎么担忧,只要有银子,送到指挥使大人那里,补一个总旗,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他咂咂嘴,似乎对于余风的科举无望,大为惋惜,余风本人倒是不觉得如何惋惜,他的心思根本没有朝着那一方面想,倒是赵总旗最后的话,让他蓦然看到了一个新的方向,至于收了人家的礼物,反而琢磨着砸人家的饭碗是不是厚道,却是顾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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